第36章 清查內庫斬積弊

“這本是內庫的出庫賬，這本是三司的入庫賬。熙寧元年三月，你領走十匹蜀錦，說是'陛下賞賜岐王'，可三司的接收記錄上，根本沒有這十匹錦的下落！“

他又抽出張出庫單：

“還有這個，去年臘月你領了五匹明黃緞，簽字欄寫的是'御批'，可尚寶局的御印記錄上，那天陛下根本沒蓋過印！“

張茂則的臉由紅轉白，忽然轉向高太后：

“太后！老奴伺候您二十年，難道您還信不過老奴？“

高太后別過臉，聲音冷得像冰：

“如今賬冊盡在眼前，哀家只信證據。“

這話像炸雷，驚得張茂則癱在地上。

李憲見勢不妙，趕緊把責任都推出去：

“都是張都知指使的！他說內庫的絹帛'取之不盡'，還讓小的把賬冊改得模糊些......“

章衡呈上最後一份證據——內庫的入庫登記冊。

“官家、太后請看，這些絹帛入庫時都有細數，比如這匹'吳綾'，入庫時記著'長三丈二尺'，出庫賬上卻寫'三丈'，那二尺去哪了？“

他指著密密麻麻的小數目，

“積少成多，五年下來，光是這'消失'的零頭，就夠做五十件官袍了！“

官家看著賬冊上的數字，氣得手都在抖。

他忽然想起去年三司報上來的內庫虧空，當時還以為是正常損耗，沒想到竟是被這些宦官中飽私囊。

“張茂則私用皇家絹帛，偽造御批，杖斃！“

官家的聲音在大殿裡迴盪，

“李憲、王得用知情不報，各杖三十，流放儋州！“

殿外的宦官們嚇得齊刷刷跪下，頭都不敢抬。

處置完宦官的第二天，章衡又被召到福寧殿商議內庫改革。

高太后親自研墨，官家鋪開紙：

“子平，你說這內庫該怎麼管，才能杜絕私用？“

“回官家、太后，“

章衡指著三司的賬冊樣本，

“只需立兩條規矩：入庫必登記，寫清尺寸、質地、來源；出庫必簽字，領用人、監官、御批三者缺一不可。“

他畫出三聯單的樣式，

“一聯留庫，一聯交三司，一聯給領用部門，每月核對，少一尺布都能查出來。“

高太后看著圖樣，忽然道：

“再添一條——內侍不得干預內庫賬目，由皇城司監庫。“

她想起張茂則說的“內庫是陛下私庫“，忍不住皺眉，

“皇家的東西，更該清清楚楚。“

官家提筆在紙上寫下“內庫新規“四個大字，後面跟著三條：

“一、入庫登記詳實，出庫三聯畫押；

二、內侍不得掌庫，由皇城司監理；

三、每月賬冊送臺諫稽核，違令者斬。“

他忽然想起昨日在張茂則住處搜到的賬本，上面記著

“送宰相府絹二匹“

“送樞密院綾三匹“，

這些宦官不僅私用，還拿著皇家的東西結黨營私。

“官家“

章衡忽然道，

“臣請將內庫賬冊納入三司審計範圍，每年春秋兩季核查，發現問題直接奏報。“

“準了。“

官家看著窗外的梧桐葉，

“吾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內庫的絹帛，一根線頭都姓趙！“

新規推行那天，章衡親自帶著三司的吏員去內庫換賬冊。新賬本的封皮上印著“出入有憑，賬實相符“八個字，監庫的文官王欽臣拿著印章，在第一頁蓋下鮮紅的“三司監印“。

李憲被押走時，路過內庫門口，看著那些整齊的賬冊，忽然哭了：

“早知道......早知道賬冊這麼厲害，老奴......“

章衡沒理他，只顧著核對入庫的新絹。陽光透過窗欞照在賬冊上，把“一丈二尺“的數字照得清清楚楚。

他忽然覺得，這些看似枯燥的數字，比任何律法都管用——它們不會偏袒誰，不會忘記誰，只認那一筆一劃的真實。

回到三司時，章平正舉著新做的賬冊樣本傻笑：“官人，您看，這皇家內庫的賬冊可是與我們的不同，三聯單的邊角還畫了小花，果然看著就舒心。“

章衡接過樣本，見邊角畫著纏枝蓮，與內庫絹帛上的圖案正好呼應。

他忽然想起高太后說的話：“皇家的體面。“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變得清脆起來，章衡翻開新賬冊，濃墨劃過紙頁，在第一頁寫下

“熙寧二年五月，內庫清弊，始立新規“。

章衡放下筆，笑了。官家把內庫都拿出來審計，這是在給是給自己鼓勵，也是給天下一個訊號，宣告一箇舊時代的結束，又像在迎接一個更清爽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