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章 衡銜命使遼邦
孟夏的鄭州,總算褪去了暮春的料峭。州衙後院的老梨樹掛了滿枝青果,風一吹,葉子簌簌響,落在章衡攤開的賬冊上——那是剛核對完的鄭州軍屯夏糧預估賬,
“畝產兩石三鬥”的字樣旁,他特意畫了個小小的麥穗,像在給軍戶們的辛苦打個標記。
“官人,您這麥穗畫得比俺家娃還醜。”
蕭成規靠在窗邊的藤椅上,左腿還綁著夾板,卻不安分地晃著右腳。他傷愈了大半,只是大夫叮囑還不能騎馬,每天只能在院裡曬曬太陽,看章衡算賬解悶,
“要是讓王二柱看見,保準笑話您,他閨女畫的花比這好看多了。”
章衡抬頭瞪他一眼,指尖把賬冊上的青果葉子拂開:
“你懂什麼,這叫‘賬冊留痕’,將來查起來,知道是我核的。倒是你,再晃腿把夾板晃鬆了,腿上骨頭長歪了,等著當瘸子吧。”
兩人正鬥著嘴,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不是尋常驛馬的“噠噠”輕響,而是數匹戰馬奔騰的“轟隆”聲,震得院角的水缸都泛了圈漣漪。
蕭成規瞬間坐直了,手不自覺摸向腰間,卻是摸了一個空,才反應過來,刀被王韶收了,說等他傷好再還;章衡卻沒有如此慌張,只是放下筆,心裡卻是起了納悶——這陣仗,上次是官家送聖旨,這次又是什麼事?
“鄭州知州章衡接旨——!”
尖細卻有力的喊聲剛過,州衙門口就湧進一群人:
為首的宦官穿著簇新的紫袍,手裡捧著個明黃絹布裹著的匣子,身後跟著三個帶御器械,玄色鎧甲上的“御龍諸直”標識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四名御龍直士兵列成兩排,手裡的長槍拄在地上,整整齊齊。章衡趕緊迎上前去,蕭成規也想掙扎著站起來,卻被章衡按住:
“你坐著,我去接旨。”
他理了理衣襟,快步走到院中,剛跪下,就見宦官小心翼翼地開啟匣子——裡面是卷明黃聖旨,絹布上繡著纏枝龍紋,邊角還綴著珍珠,一看就是官家的親筆敕令。
“敕令:鄭州知州章衡,昔查軍屯案,洞悉遼人窺邊之謀、奸賊通敵之跡,熟諳河北邊情。今遼使雖有通好之語,然其心難測,特命章衡為正使,出使遼國,宣朕撫遠之意,察其兵備虛實;
另命秦州路副總管王韶,整飭瓦橋關防務,清剿李繼隆餘黨,固我邊防——欽此。”宦官的聲音落了,章衡還愣在原地。出使遼國?他這輩子查過賬、整過軍屯,連戰場都只遠遠看過,怎麼突然要當使臣了?直到宦官把聖旨遞到他手裡,絹布厚實的觸感傳來,他才回過神。
“章知州,官家還交代,爾二人一明一暗,互為犄角,務保大宋邊疆無虞。”
宦官又湊過來,聲音壓得低,
“官家特意吩咐,您出使時可帶軍屯案的副本,遼人若提糧草之事,您便順勢探他們的口風——官家說,您查賬的細緻勁,用來當使臣,定能從遼人嘴裡套出實話。”
章衡剛要回話,就見院外又衝進來個人——王韶穿著沾著塵土的勁裝,顯然是剛從瓦橋關趕回來,看見宦官和聖旨,不由得也是愣了愣:
“這是……官家又有敕令?”
等宦官走了,章衡把聖旨攤在桌上,蕭成規湊過來看,嘴唇動了半天:
“出使遼國?官人您要去見遼人?他們會不會……”
王韶卻突然笑了,拿起聖旨,指尖在“一明一暗”四個字上點了點:
“官家這步棋走得妙啊!你想,軍屯案裡,遼人買咱們的戰馬、糧草,李繼隆通敵,這些你都查得明明白白,去遼國當使臣,沒人比你更清楚內情。你明著去談‘通好’,探他們的兵備、糧道;
我暗著在瓦橋關清餘黨、練士兵,要是遼人敢耍花樣,我這邊就能立刻動手——這不就是當年咱們在鄭州查賬,你在前頭對賬,我在後頭防著李三斤耍滑頭嗎?”
章衡也是一臉得你果然看出官家心思得讚賞之意。
可不是嘛!當年查李三斤貪墨,他明著核賬冊,王韶暗著查冬衣去向,最後才人贓並獲。
現在官家是把這法子用到了對遼大事上——他是“明賬”,王韶是“暗防”,兩人配合,才能不吃虧。
“這一次出使,任務繁重,卻是要好好謀劃一番,才能取得全功。”章衡看著遠處,一臉鄭重得說到,隨手拿起賬冊翻了翻,
“遼人跟我朝子民不同,遼人來自苦寒之地,信奉弱肉強食,此去遼地,必然是要對我等凌之以威”
“糊塗賬讓章平接著清,他跟著你查了這麼久,早學會了。”
王韶拍了拍他的肩膀,從懷裡掏出個小本子,上面是他在瓦橋關記的遼人習性,
“遼人見使臣,最看重實力,也最服‘硬’——你別跟他們繞彎子,該說的說到,該問的問清,他們要是敢刁難,你就提軍屯案的證據,讓他們知道咱們不是好糊弄的。”
蕭成規也湊過來,從枕頭底下摸出個狼牙——是王韶之前還他的,上面還纏著紅繩:“官人,您把這個帶上。俺在瓦橋關見過遼人,他們信這個,說狼牙能辟邪。要是他們敢對您不敬,您就說這是殺過西夏將領的狼牙,鎮得住他們!”
章衡接過狼牙,指尖摩挲著上面的紋路,又把狼牙扔給蕭成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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