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州衙夜歸重傷人
他從懷裡掏出個油布包,顫抖著遞過去,
“這是……這是遼人的佈防圖……俺……俺從李繼隆的書房裡偷出來的……”
章衡接過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
開啟一看,裡面是張手繪的地圖,上面用契丹文和漢文標註著遼人的軍營、糧道、兵力分佈,還有條從瓦橋關到雄州的紅線,——這可是能救雄州百姓的重要情報!
“都傷成這樣了,還想著佈防圖!命都快沒了,”
蕭成規笑了笑,臉上終於有了點血色:
“命……命算什麼……只要能……能守住雄州……能殺了那些通敵的奸賊……俺就算……就算死了也值……”
他又咳了起來,這次咳得更厲害,嘴角的血絲越來越多。
王韶見狀,再也忍不住,轉身衝出門外,對著值守的親兵吼道:
“快!快去把鄭州最好的郎中請來!快點,騎馬去。”
他的聲音在夜裡迴盪,帶著股從未有過的慌亂——在西北戰場見慣了生死的他,此刻卻因為蕭成規的傷勢,亂了分寸。
士兵們從沒見過王韶發這麼大的火,嚇得趕緊跑出去找郎中。
章衡則留在書房裡,小心翼翼地給蕭成規清理傷口。他先用溫水擦去傷口周圍的血漬,再撒上傷藥,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什麼珍寶。蕭成規疼得額頭直冒冷汗,卻咬著牙沒哼一聲,只是在章衡碰到肩傷時,身體微微顫抖了下。
“還疼嗎?”
章衡停下動作,輕聲問,
“要是疼,就喊出來,別憋著。”
蕭成規搖了搖頭,嘴角扯出個勉強的笑:
“俺……俺不疼……當年在西北……比這還重的傷……俺都挺過來了……”
他忽然想起什麼,眼神亮了亮,
“官人……俺們……俺們查到的遼人糧道……要是能燒了……就能斷了他們的糧草……到時候……他們就沒法攻打雄州了……”
章衡看著他明明自己都快撐不住了,還在想著如何對抗遼人,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又酸又脹:
“你放心,我和王兄會想辦法的。現在你什麼都別管,好好養傷,等你好了,咱們一起去燒遼人的糧道,一起殺通敵的奸賊!”
王韶很快就帶著郎中回來了。郎中是個留著山羊鬍的老頭,揹著個藥箱,跑得氣喘吁吁。
他剛進書房,就被蕭成規的傷勢嚇了一跳,趕緊放下藥箱,拿出銀針和草藥,開始給蕭成規診治。
“肩傷和腿傷還好,只是皮肉傷,好好養著就能好。”
郎中一邊給蕭成規扎針,一邊說,
“就是腰上的箭傷麻煩,箭頭還在裡面,得儘快取出來,不然會發炎化膿,到時候就麻煩了。”
王韶站在一旁,雙手背在身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郎中,不管用什麼法子,都要把人治好!需要什麼藥材,儘管說,就算是把鄭州的藥鋪都搜遍,我也給你找來!”郎中點了點頭,從藥箱裡拿出把小巧的三寸小刀,刀身寒光閃閃,在火上烤了烤:
“取箭頭的時候會很疼,得有人按住這位壯士,別讓他亂動。”
章衡和王韶趕緊上前,一左一右按住蕭成規的胳膊和腿。蕭成規咬著牙,額頭上的冷汗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卻沒喊一聲疼,只是在箭頭被取出來的瞬間,身體猛地抽搐了下,暈了過去。
“郎中,他怎麼了?”
章衡慌了,趕緊探了探蕭成規的鼻息。
“沒事,就是疼暈過去了。”
郎中擦了擦汗,把取出來的箭頭放在盤子裡,箭頭鏽跡斑斑,上面還沾著些碎肉,
“箭頭取出來就好了,接下來就是好好養傷,別沾水,別動氣,按時吃藥換藥,過個把月就能下床了。”
章衡和王韶這才鬆了口氣。王韶讓人把蕭成規抬到裡屋的床上,又安排士兵在門口值守,不許任何人打擾。兩人回到書房,看著桌上的佈防圖和油布包,臉色都沉了下來。
“李繼隆這個奸賊!”
王韶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燭臺都晃了晃,
“當年他祖上李處耘還是開國功臣,沒想到他竟會通敵叛國!真是丟盡了李家的臉!”
章衡拿起佈防圖,指尖在“李繼隆”的名字上重重按下去:
“咱們不能就這麼算了!我這就寫奏疏,把李繼隆通敵、遼人要攻打雄州的事都告訴官家,讓官家下旨捉拿李繼隆,再派兵去燒遼人的糧道!”
“光寫奏疏還不夠。”
王韶走到窗前,望著外面的月光,“奏疏送過去再等旨意下來,最少要半個月,到時候遼人早就可能發難了。咱們得先派人去雄州報信,讓他們做好防備,再想辦法燒了遼人的糧道。”
章衡點了點頭:
“我讓人連夜去雄州,把佈防圖給雄州知州送去,讓他早做準備。至於遼人的糧道,咱們得好好謀劃下——黑風口地形複雜,遼人肯定派了重兵把守,硬闖肯定不行,得想個萬全之策。”
兩人對著輿圖,一整夜都沒閤眼。從雄州的佈防,到燒糧道的人選,再到如何揭發李繼隆的罪行,都一一謀劃妥當。天快亮時,章衡終於寫完了奏疏,派人快馬送往汴京;王韶則安排了最精銳計程車兵,帶著佈防圖去雄州報信。
晨光透過窗欞照進書房時,兩人都熬得滿眼血絲,卻沒有絲毫睏意。王韶走到裡屋,看著躺在床上熟睡的蕭成規,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意:“這小子,總算是撿回條命。等他好了,咱們又能一起並肩作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