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拒賄顯節震遼廷
鎏金殿上的暗藏玄機,大遼上京的鎏金殿,樑柱上盤繞的金龍用赤金鑲嵌,鱗甲在十二盞巨燭的映照下泛著冷冽的光,彷彿隨時會從木柱上掙脫,將殿內眾人捲入龍腹。
遼國皇帝斜倚在鑲玉寶座上,身下的軟墊用西域進貢的天鵝絨縫製,卻依舊襯得他面色沉鬱。
他右手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案上的紫檀錦盒,錦盒表面用銀絲繡著契丹族的太陽圖騰,盒內的夜明珠透過暗紅色的綢緞,透出幽幽的綠光,映他眼底一片綠光,活脫脫一隻碧眼的老狐狸。
殿外的雨淅淅瀝瀝下著,細密的雨絲打在琉璃瓦上,發出“噼啪”的聲響,如同無數根細針在穿刺人心,給這場本該因和議達成而喜慶的贈禮儀式,蒙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凝重。
金磚鋪就的地面光可鑑人,倒映著殿頂的藻井,將空間拉得格外幽深,彷彿一個巨大的漩渦,要將踏入其中的人吞噬。
章衡站在殿中,緋色官袍的下襬被殿門縫隙漏進的穿堂風微微吹動,衣料上暗繡的祥雲紋在燭火下若隱若現。
他剛剛在和議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墨跡尚未乾透,帶著墨條特有的清苦氣息。遼國皇帝便屏退了左右的文武百官,只留下一個捧著拂塵的貼身內侍。
這突如其來的陣仗讓章衡心裡透亮——真正的較量,現在才開始。
“章使君,”
遼國皇帝的聲音帶著刻意營造的溫和,像殿外被雨水泡軟的泥土,軟綿中卻藏著不容抗拒的重量,
“此番和議成功,邊境得以安寧,多虧大人從中斡旋,勞苦功高。本王特意備了份薄禮,還望大人笑納,也算我大遼的一點心意。”
他微微抬手,示意侍立一旁的內侍上前。內侍躬身應諾,雙手捧著錦盒緩緩走到殿中,紫檀木的盒身雕著繁複的纏枝蓮紋,邊角包著厚厚的純銅,被人摩挲得發亮,顯然是常年使用的珍品。
盒蓋邊緣垂下的珍珠流蘇,每一顆都圓潤飽滿,隨著內侍的動作輕輕晃動,發出細碎悅耳的碰撞聲。
當盒蓋被掀開的剎那,一道瑩潤的綠光從盒內噴湧而出,彷彿殿內憑空落了顆縮小的星辰,夜明珠的光暈在金磚地上投下一圈圈晃動的圓影,連周遭跳動的燭火都顯得黯淡了幾分。
“此珠採自東海深海,歷時三年才打撈上岸,”
遼國皇帝的語氣帶著幾分炫耀,目光緊緊盯著章衡的臉,
“夜間能照亮整座書房,批閱文書無需點燈。按市價,至少值三千貫。”
三千貫——章衡的心裡“咯噔”一下,像被重物狠狠撞擊。
他清楚地記得,大宋的《外使章程》裡明確規定,出使外國的使臣,接受對方饋贈不得超過百貫,違者輕則貶官,重則流放。
這顆夜明珠的價值,抵得上大宋三品官十年的俸祿,分明是在赤裸裸地試探他的底線,甚至可以說是在挑釁大宋的規矩。
他低頭看著錦盒裡的夜明珠,珠子內部流轉的光影,像極了官場中變幻莫測的漩渦,一旦捲入,便再難脫身。這玩意後世小孩子都知道要遠離,光是這綠光的輻射,整天把玩,不早死才怪。
“陛下厚愛,章衡心領。”
他斂衽拱手,動作標準而恭敬,目光卻自始至終沒有在夜明珠上停留片刻,彷彿那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只是我大宋有規矩,外使受禮不得超過百貫。這顆明珠太過貴重,遠超規定,恕章衡難從命。”
遼國皇帝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僵,像被凍住的湖面。
他原以為漢人官吏多愛財貨,何況這夜明珠不僅價值連城,更是身份的象徵,多少人求而不得。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章衡推辭一番後欣然接受的場景,卻沒料到對方會如此乾脆地拒絕。
“章使君是嫌禮輕?”
他挑了挑眉,語氣裡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試探,又示意內侍再捧上一個銀箱,
“這裡面還有五十匹北地狐皮,皆是上等貨色,湊個整數,如何?”
銀箱被開啟的瞬間,一片耀眼的雪白映入眼簾,北地狐皮的毛尖泛著淡淡的銀光,柔軟蓬鬆,顯然是精心鞣製過的珍品。雪白的狐皮與幽綠的夜明珠交相輝映,晃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站在章衡身後的李默,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袖,——他剛入官場時,每月的俸祿不過十貫,眼前這一箱禮物,足夠他在汴梁買一座三進的宅院,舒舒服服地過一輩子。
章衡卻忽然笑了起來,笑聲清朗明快,在空曠的大殿裡迴盪,打破了之前的凝重氣氛。
“陛下誤會了。”
他擺了擺手,語氣誠懇,
“並非章衡嫌禮輕,而是朝廷的規矩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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