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帝指要》驚煞遼將
深秋的燕雲古道上,車馬轔轔碾過路面。
蕭撻凜按耶律洪基的旨意,率三十名遼騎護送大宋使團返宋,玄色披風在朔風中獵獵作響。他勒住馬韁望向後方的馬車——章衡正臨窗而坐,手裡不知在比劃著什麼,車簾縫隙偶爾漏出的羊皮紙一角,泛著粗糙的紋理。
“章大人倒清閒。”
蕭撻凜拍馬湊到車旁,彎刀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只是不知大人對這燕雲地形,能識得幾分?”
車簾掀開,章衡探出半身,緋色官袍沾了些許塵土,卻依舊挺拔。“
略知一二。”
他指著左側的燕山餘脈,
“此山古稱‘幽都之山’,酈道元在《水經注》中記過,山中有七泉,匯成桑乾河——咱們此刻腳下的路,正是沿河谷開闢的。”
蕭撻凜挑眉,沒想到這個文官竟認得古籍。他馬鞭指向遠方的隘口:
“那處便是黑風口,上月還在此查獲大宋私運的熟鐵。大人可知這關口為何易守難攻?”
“自然是因兩山夾峙,僅容單騎通行。”
章衡微微一笑,
“更因西側山岩多為石灰岩,遇雨易滑坡,守軍只需在崖頂備些滾石,便能阻敵半月。”
他忽然話鋒一轉,
“不過蕭將軍怕是忘了,此關在唐時屬媯州,開元年間張守珪曾在此大敗契丹,那時的關名,叫‘橫塞’。”
遼騎們頓時一陣騷動。
黑風口是遼境天險,他們自幼在此巡邏,卻不知還有這般來歷。蕭撻凜臉色微沉,策馬上前:
“大人既懂地形,敢不敢與我賭一局?”
他從懷中掏出張羊皮草圖,上面歪歪扭扭畫著代州周邊的山川,
“這是我繪製的佈防圖,大人若能指出三處錯漏,我便輸你三匹良馬。”
章衡接過草圖,撫過粗糙的羊皮確實哈哈大笑,這一路上,你們君臣可是輸給我不少良馬了。轉頭指向圖中一處位置。
圖上的滹沱河被畫成東西走向,顯然是錯把支流當幹流;
雁門關的位置偏了十里,竟標到了廣武城以西;最可笑的是代州城的護城河,竟被畫成了繞城半周——他去年在軍屯檢視過方誌,那河明明是環城而過的。
“錯漏豈止三處?”
章衡將草圖鋪在車轅上,隨手撿起根枯枝,
“此處,滹沱河應是南北流向,至五臺縣才折向東;
雁門關當在此處,有‘三關衝要無雙地’之稱;
至於護城河……”
他筆鋒一轉,在圖上添了半圈弧線,
“代州城‘枕山帶河’,這河若缺了半圈,當年楊業怎會在此屯兵?”
枯枝劃過羊皮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古道上格外清晰。
蕭撻凜的臉漸漸漲紅,那些錯漏是軍中畫工憑記憶所繪,他本想借此刁難,沒料到對方竟瞭如指掌。
“不過是紙上談兵。”
他嘴硬道,
“真到了戰場,這些墨跡可擋不住彎刀。”
章衡放下枯枝,目光掃過遼騎們驚愕的臉。
“將軍此言差矣。”
他轉身對李默道,
“取筆墨來。”
當晚的驛館被暮色籠罩,遼騎們圍著篝火烤肉,銅壺裡的奶酒咕嘟作響。
蕭撻凜正擦拭彎刀,忽然見李默抱著捆竹簡和一卷白麻紙走進章衡的房間,油燈的光暈透過窗紙,映出章衡俯身書寫的身影。
“將軍,那宋官在畫什麼?”
親衛湊過來,手裡還攥著白天那張被改得面目全非的草圖。
蕭撻凜皺眉望去,窗紙上的影子時而勾勒山脈,時而標註河流,動作利落如揮劍。
“裝神弄鬼。”
他冷哼一聲,卻忍不住起身,藉著檢視防務的名義,悄悄走到窗下。
“此處需註明,黃河在孟州以下為‘地上河’,河床高於堤外平地丈餘,汛期需格外防備。”
章衡的聲音清晰傳來,
“還有江南的圩田,需畫出‘四橫三縱’的灌渠走向,這是范仲淹在蘇州治水時創下的法子。”
蕭撻凜扒著窗沿的手指猛地收緊。
他在宋遼邊境征戰多年,只知宋軍善守,卻不知他們連江河走勢、農田水利都摸得如此透徹。
正聽得入神,房門忽然開了,章衡舉著卷剛畫好的地圖站在門口,油燈的光在他眼中跳躍。
“蕭將軍既然感興趣,何不進來一觀?”
驛館的堂屋被臨時騰空,白麻紙在八仙桌上鋪開,竟有丈餘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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