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帝指要》驚煞遼將
章衡手持狼毫,蘸著硃砂在紙上勾勒:
“此圖名為《帝指要》,取‘帝王經略,指掌要地’之意。”
他筆尖點向東北,
“此處是幽州,遼稱南京,唐時為范陽節度使治所,安史之亂便發源於此——其得失關乎河北安危,故圖上特意用硃筆標出周邊八關。”
蕭撻凜的目光被牢牢吸住。
圖上的山川河流比遼廷藏的《五代疆理圖》精確百倍:
太行山脈的七十二陘一一標註,每條陘的寬窄、坡度都有說明;
黃河的九曲十八彎用墨線細細繪出,關鍵渡口旁還注著“春汛水深三丈,冬涸可涉”;
甚至連江南的湖泊港汊,都標著“可藏戰船百艘”“利於水戰”的小字。
“這……這是如何畫成的?”
遼騎中的老兵忍不住驚呼,他曾隨蕭撻凜攻打過瀛州,圖上標註的“瀛州城牆高五丈,外包青磚”,與他親眼所見分毫不差。
章衡蘸了點墨,在圖中央畫了個圓圈:
“汴京乃天下之中,東經汴水通江淮,西循黃河連秦晉,北溯永濟渠達幽燕——故需在此囤積糧草三百萬石,方能支撐四方軍需。”
他忽然轉向西北,
“蕭將軍請看,靈州雖偏遠,卻是絲綢之路的咽喉,其地盛產鹽鐵,故西夏屢犯不止。”
蕭撻凜的心猛地一沉。
靈州是遼與西夏爭奪的要地,他上個月還在此與西夏人談判,圖上竟連“西夏覬覦鹽池”的批註都有。
“大人怎會知曉這些?”
“《漢書・地理志》《元和郡縣誌》……”
章衡隨口報出一串典籍,
“更重要的是,我大宋每三年修訂一次《九域圖志》,各州的山川、戶口、物產都要詳細上報——這圖上的每一筆,都有依據。”
他拿起圖的右下角,那裡密密麻麻寫著行小字:
“自太祖定天下,凡得州二百九十七,縣一千一百六十七,東盡海,西至隴,南及瓊崖,北抵拒馬……”
墨跡未乾,卻透著沉甸甸的分量。
次日清晨,車隊行至雁門關下。
城樓的青磚在晨霧中泛著青灰,章衡展開《帝指要》的北段,與實景一一對照:
“關城周長二里,牆高三丈,東西兩門各有甕城——果然與圖上一致。”
蕭撻凜翻身下馬,望著圖上“李牧戍邊處”的標註,忽然想起幼時聽老人們說的故事。
“大人可知,此關在戰國時屬趙?”
“自然。”
章衡指著關後的隘道,
“趙武靈王曾在此設‘無窮之門’,後李牧在此大破匈奴十萬騎。
漢武帝時,衛青、霍去病出此關北伐,關名那時叫‘雁門塞’。”
他忽然笑問,
“將軍覺得,是趙之李牧厲害,還是我大宋的邊軍善戰?”
蕭撻凜沉默片刻。
他想起章衡算的戰馬賬,想起那些精確到石的稅冊,再看看眼前這張連烽燧位置都標註清楚的地圖,忽然翻身跪倒在地圖前,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末將服了。”
遼騎們紛紛下馬,看著圖上那片被硃筆圈出的大宋疆域,忽然明白為何屢屢南征卻難越雷池——對方不僅有堅城利甲,更有這份洞悉山川、通曉古今的智慧。
章衡收起地圖,將其捲成卷軸。
“此圖送與將軍。”
他語氣平和,
“並非炫耀,而是想讓將軍知曉,宋遼之間,除了刀槍,更有山川相連、文脈相通。”
蕭撻凜接過卷軸,入手沉甸甸的。
他忽然對著雁門關的方向深施一禮,又轉身對章衡拱手:
“大人所言極是。末將回去後,定奏請陛下,將此圖懸於樞密院——讓所有遼人都看看,南朝並非只有吟詩作對之人。”
車隊過了界河,大宋的土地在腳下延展。李默望著漸漸遠去的遼騎,忽然問道:
“大人,您真把《帝指要》給他們了?那可是我大宋的機密。”
章衡勒住馬韁,回望燕雲方向的晨霧。
“真正的機密,不在圖上,而在人心。”
他笑道,
“你看蕭撻凜最後那句‘中國有人矣’,比任何盟約都更管用。”
秋風拂過麥田,新播的遼地麥種已冒出嫩芽。
章衡彷彿看見,在不久的將來,這些麥種會長成金黃的麥穗,而那張《帝指要》上的疆界,會被共同的炊煙和收成,暈染成溫暖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