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博放置西門豹後,
的確是找了個位於三水之間的冶鐵作坊,圍觀人打鐵去了。
在此之前,
何博掌控銅鞮山之後,就察覺到了山、水之間的差距。
水無常形,肆意流動。
何況從高處奔湧而下,但凡遇到一些阻礙,就容易泛起浪花,以示此處不平常。
所以何博對一河之水的掌控,是非常到位的。
順則緩緩,怒則滔滔。
但山卻不同。
山是有形之物,固定沉重。
而且山中之物,也不同於水中之物——
後者存在於水中,雖然依賴河水,但終究沒有同河水融為一體。
要將前者與之相提並論,那隻能舉例山中的飛鳥,林間的猛獸,或者紮根於其中的草木了。
但一座山中,除卻這一些,還有額外的東西。
那便是各類的礦石。
何博原以為,自己可以操控它們,就像操控河水游魚,驅趕飛禽走獸一樣輕鬆。
結果卻是讓他狠狠失望了。
五金之物,比起一般的山石還要沉重。
何博的確可以驅動它們,但消耗的力量太多,而且也只能從山體深處取出礦石。
之後冶煉,消耗還要再算。
更不用說,何博還沒有足夠的知識,去認出各類礦石了。
先前能夠提煉精鹽,那是因為想要尋找鹽石,可以跟隨山間的野獸,觀察它們是否會去一些地方進行舔舐。
何博當時,就是在山間挑選了一頭漂亮的鹿,騎著它在山間奔跑時,被鹿突然停下、低頭、狂舔,從而摔下來,找到的鹽石。
隨後,也只要將之溶解、提純就好——
而提取鹽,
是何博在還做人時,唯一參與過的化學制作。
但冶金,可不像煉鹽那樣輕鬆。
於是,
何博就把這方面的學習放置了,認為自己連實體都沒有,別人根本傷害不了,何必辛苦去學習鍛造呢?
他要學習,
也傾向於先學習自己感興趣的。
和這個時代計程車人討論先賢的智慧、去田野間觀察糧食的生長,可比待在火堆旁打鐵自在得多。
直到西門豹要去河西,何博才後悔,沒能提前掌握這樣的能力,以至於只能送一副藤甲隨行。
好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何博並不是一個認識到錯誤,卻不願更改的鬼神。
即便興趣不多,但慢慢學,他總是能學到一些的。
而圍觀了一段時間後,
何博就覺得疲憊,要去休息了。
這也是強闖黃河的後遺症,讓何博沒辦法再像之前那樣精力充沛,日夜不休的玩耍學習。
畢竟,
慈母手中劍,承受下來可不容易。
鬼神在陰暗處打了個哈欠,隨即散去了身形。
爐邊打造鐵器的匠人似有察覺,對自己的同伴說,“剛剛是不是起風了?”
同伴感受了一下,“沒有啊,你這是熱傻了吧!”
要冶煉銅鐵,這爐裡的火溫可不低。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別把自己給熱死了!”同伴關切道。
匠人抹了把汗,點了點頭,走到旁邊的陰涼處席地而坐。
仍舊沒有一點風。
可能的確是他感覺錯了吧?匠人心想,然後捧起陶罐,開始喝水。
……
魏侯擊十年秋,
大夫西門豹去世。
這對西門豹的親人,還有他的鬼神朋友來說,是一件大事。
但魏侯擊並沒有放在眼裡。
他甚至還因為西門豹的去世,而鬆了口氣。
這麼多年了,他父親留下的老臣,終於都走了!
現在朝堂上,全都是他提拔起來的臣子!他總算成為魏國完全的主宰,讓這個國家烙上了自己的印記。
而不是停留在十年前的文侯時代,懷念那個勇於改革,年老之時也能保持大概理智的雄主。
誰也不知道,漫長的繼承者生涯,讓魏侯擊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他心中對擺脫父親陰影的渴望,又多麼強烈。
也許西門豹、吳起他們,的確是忠誠的,有能力的。
但他魏擊提拔的臣子,也是忠誠的,有能力的!
他會讓魏國的霸業,更加強大而持久!他會超越這個國家的建立者,成為最值得稱讚的國君!於是在年末,魏侯又做出了一件大事——
他邀請公子連參加臘祭典禮,並在宴會上放言,要派兵送公子連回國,扶持他成為秦國新的國君。
因為河西的收復,讓魏侯覺得,秦國已經完全廢了。
只是想要消滅一個存續數百年,佔地廣大的國家,實在艱難。
於是魏侯希望可以透過公子連,加強對秦國的滲透和控制。
正好,
秦國內部有些人,因為受不了幼主上位後持續不斷的內亂,終於想起了隔壁魏國還有個成年的公子連,希望可以將之迎回,做主秦國。
公子連心中最大的憂慮被落實,即便在宴會上聽到,自己能回國當國君的訊息,都有些悶悶不樂。
他回去之後,就藉口腸胃不適要如廁,喊來自己的心腹說,“我不能再等了!”
“魏侯的耳目已經遍佈我的宅院,我只能在這樣的地方和你商量大事!”
“我一定要儘快逃出魏國!”
之前公子連還想徐徐圖之,透過賄賂臣子,讓魏侯放自己回國。
但現在魏侯已經對秦國有了企圖,自己是他手中好用的工具,即便有臣子進諫,他也不會放棄吞吃秦國的野望。
魏侯擊在征戰擴張方面,可比他父親要熱愛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