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等候的宮殿中,
幾個面容滄桑的人,已經被提前過來的墨家弟子拉上了手。
那弟子說,“晚了,晚了五年!”
“相里鉅子已經去世了,他在去世的時候,還在想你們的事情!”
相里勤終究是年老了,
哪怕他注重養生,一直期待著會有人從西方回來。
但路途實在太漫長了,探索的人走的很累,
相里勤等待的也很累。
最終,他停止了等待,被弟子埋葬在了當年為公子朝等人送行的地方。
他的墳塋堆的很高,在旁邊栽了一棵楊樹,如今已經長的很高大,很顯眼了。
相里勤親自挑選了墳塋的地址,又親手栽下了這棵樹。
在生命的終末時,他指著那塊地方說,“這裡的視野很好。”
“你們遠行,我可以看到;你們回來,我也可以看到。”
然後,
他又指著那棵樹說,“等它長大了,如果你們還要去西方,那就可以砍下它,坐成車子,這樣也能把我這個老東西一起帶過去。”
“這個還是不好的。”
攙扶著相里勤的弟子說,“這裡有些燥熱,還是要為老師留下這棵樹遮陰乘涼的。”
相里勤也不糾結,只是笑道,“不砍也行。”
“如果你們回來的時候,我就可以搖動這棵樹,讓它沙沙的響起來,歡迎你們返回諸夏。”
於是,
相里勤就和一棵樹待在了那裡。
樹長的很快,但過去的人已經成為了黃土。
那幾個返回的人聽到這句話,也有些哀傷。
每次秦國派人往西邊去,相里勤都堅持去送他們。
所以他們對那位蒼老的墨家鉅子,是有印象的。
遙遙遠去,走入那鮮為諸夏所知的地域後,他們心中自然思念著故土家鄉。
如今得知有個老者一直等待著他們,心中怎麼會不感動呢?他們對墨家弟子說道,“其實,我們只是先行回來彙報的,還有人沒有折返,繼續向著西方去了。”
他們沿著公子朝等人留下的痕跡,一路西行,期間自然遭到了許多磨難。
有些人死在了路上,
有些人則是不願意再前行,停留在了某個綠洲處,娶了當地的女子生活。
等到後面,
他們這幾個也有些疲憊了。
於是剩下的人商議一番,決定分做兩支,一支繼續前行,一支則是返回秦國,向國君稟報西方的情況。
而在返回途中,
他們還遇見了後面幾批的行者。
那些人的經歷,和他們一般無二。
或生或死,
或行或留。
“辛苦了,辛苦了!”
沒有斥責他們的不盡心,秦君只是微笑著拍手,讚揚他們的忠誠。
在派人出去的時候,秦國的大臣中有人擔心,他們會被義渠或者羌人俘虜,然後方便周邊的蠻夷,來進攻秦國。
或者,他們有人有武器,跑到秦國不知道的地方,佔據一方,繁衍生息,將秦君的命令遺忘,也是很有可能的。
總的來說,
大臣認為派人西去之事,弊大於利。
但秦君就是要這麼做,誰也沒辦法改變這件事。
“現在,還請你們替寡人說一說,那西方的事情吧!”
秦君一揮手,讓各人就坐。
小太子嬴渠梁坐在父親身邊,聽著那幾個看上去很蒼老疲憊的人,說著遙遠西方的事情。
不是周邊經常騷擾秦國的義渠和羌人,
而是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人和地方,以及那裡發生的事情。
他聽著聽著,就慢慢的靠向父親,然後倒在秦君懷裡。
秦君順手摟住他,父子兩個都安靜的聽著遠行的故事。
等到最後,小太子替這份精彩的故事鼓掌。
他仰著頭對父親說,“我以後也要這麼做!”
秦君笑著拍了下他的頭,“你要是可以按照為父的路子一直走下去,為父就沒什麼擔心的了!”
不過,
他心中對使者話語中提到的,諸夏的絲綢器具,在西方極為受歡迎的事,十分上心。
甚至使者還指出,
在他們去到西方之前,就已經有人去過了。
因為他們在西方的小國中,看到貴人們偶爾會拿出自己珍藏的諸夏之物,向自己的友人顯擺。
雙方還會因為手裡的東西是不是“正品”而吵架,最後聽說有諸夏來的使者後,就直接拉人過來,要求其辨別。
也許是商人圖利,私下開闢了這樣的商路。
也許是義渠這樣的蠻夷,在劫掠了諸夏的財寶後,轉手將之售賣了過去。
但諸夏之物在西方受到追捧的事,卻是可以肯定的。
秦君想著,
若當真如此,那秦國就可以想辦法,去和西方的那些蠻夷小國,做一做生意。
等到秦國強大起來,人手充足了,可以跨越荒涼的地段,打到那邊去了,這生意還能做的更大,更強!
至於現在?
只能忍痛和蠻夷往來一下,賺一下他們的錢了。
反正諸夏的君子們一直都這麼務實。
能打就打,
不能打就先談一談,把日子過下去。
反正山東六國連帶周天子,已經為秦國做好了例子。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秦君在之後幾個月中,又組建了一支較之前更加龐大的隊伍,讓他們帶著武器和貨物,試探性的朝著西方而去。
這一次,並不是要去尋求公子朝等人的蹤跡。
而是為了秦國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