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暖閣明間。
深處偶爾傳出宮女的輕聲細語,廳內空氣瀰漫淡淡薰香。
周道豐坐在廳外靠著椅背,兩位眉清目秀的小黃門跪在地上,各捧起首輔的一條腿輕揉,首輔年齡大了,太上皇憐憫老臣辛苦。
小黃門手法嫻熟,力道適中,周道豐微微閉眼。
“呵呵。”
“皇爺爺。”
幔帳後突然有女子笑出聲。
周道豐見怪不怪,等沒有了動靜,過了一會兒,周道豐突然睜開眼,又輕輕揮了揮手,兩名小黃門乖巧的起身離去。
果然,不久後,幔帳裡走出一老者。
老人穿著牛頭子香,露出的手臂與小腿枯瘦如柴盡顯老皮。
周道豐連忙起身。
“坐吧坐吧。”
老人拍了拍首輔的肩膀,把大周內閣首輔重新按了下去,竟然親自站到周道豐身後,雙手放在周道豐的肩膀上揉起來。
周道豐一動不動。
“周道豐,你跟隨朕多少年了。”
老人彷彿聊著家常。
周道豐端坐,老眼渾濁,回想片刻後,才顫顫巍巍答道:“臣在部臺當差二十年,入閣三十年,擔任首輔二十年。”
“五十年了啊。”
老人感嘆,又打趣道:“你年輕的時候可是過目不忘,什麼東西入了你的眼,永遠都不會忘記,朕隨時問你任何事情,你都能立刻答出來,看來現在老了啊。”
周道豐平靜道,“臣的確老了。”
聽到周道豐的回答,老人停止了動作,再次輕拍了拍周道豐的肩膀。
周道豐這回方能起身,面向老人垂下頭。
許久。
老人嘆了口長氣,悠悠道:“你我君臣五十載,大周現在還離不開你。”
“大周離了任何人都可以,唯獨不能離開太上皇。”
周道豐說道。
“哈哈哈。”
老人忍不住笑出聲,指著周道豐道:“沒想到哇,你個老傢伙也學會了拍馬屁。”
周道豐一臉誠懇。
“臣如實說話。”
“好一個如實說話。”
老人再一次拍了拍周道豐的肩膀。
周道豐重新坐回去。
老人負手回到玉階之上,面對周道豐,“皇上都三十歲了,還是不懂事,他這回又重新啟用羅明,但願他把倭患給平了吧。”
“皇上平不了。”
周道豐還是那麼平靜。
“你看顧著吧。”
太上皇疲了。
首輔說皇上平不了,那就一定平不了。
天下為何就不能太平呢。
宮裡的事,宮外的事,沒一件讓人舒心的,等周道豐離開,太上皇讓戴權去打死了兩個小黃門。
周道豐從養心殿回去,走在建極殿旁的直道。
幾名太監領著閣老。
周道豐在文昭門停步,回過神久久出神。
太上皇年少登基,臨朝近七十載。
無論太上皇心性如何,狠也罷,好也罷,接觸過太上皇的人,都無法否認一件事,那就是太上皇很聰明,如今更是對人心極盡通透。
以太上皇的手段,國家本不該如此。
偏偏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從小聰明,通透人性的太上皇,也從小放縱自己的人性,毫無約束,盡試天下情色二字,以至於再無子嗣。
嘗試了許多方法,最後只能從宗室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