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帳的時辰還未到。
節堂裡的人陸續抵達,有資格進入節堂議事的人,要麼是本部參將,要麼左右二路總兵,其餘最低的也是遊擊身份,只有站在靠門的資格,至於都司是沒資格入內的。
守衛森嚴,鐵木門之外,兩列手持長槍衛兵,腰間還挎著刀,身上的鐵甲鱗片在晨光裡泛著霜色。
穿堂風掠過七十二盞長明燈,晃過來往吏員文書腳上皂靴,寒冷的北風迫使人們跺腳,而節堂裡因為沒有修建地龍,所以早早堆放了炭盆。
“你就是王信?”
一名穿著二品大員武官服的人,在幾名將領的簇擁下掀開簾子進門,簾子被掀開的片刻功夫,寒氣嗖嗖的往屋內擠進。
見到陌生的面孔,那二品武官停下腳步。
不用猜,這位是左路的總兵了。
王信第一次來到節堂議事,不打算說話,只帶了耳朵來聽,所以倒也安靜,沒想到左路的總兵會問自己話,於是起身回道:“可是劉總兵,屬下是王信。”
劉總兵打量了王信幾眼,不知想到了什麼,笑了幾聲,然後一言不發的離開,他身後的人也跟上,全是左路的將領。
從此態勢可以看出,左路要比右路強,只人心齊這一塊,右路完全沒法比。
右路雖然也有總兵。
但道理自古不變,上頭不把下面餵飽,下面人無利可圖,誰管你上頭是誰,右路總兵程宏太過貪婪,下面的人雖然不敢得罪,卻沒有左路如此跟緊腳步的架勢。
難怪提督想要插手左路,看來並沒有成功。
王信一頭霧水,不懂劉總兵的態度,不過嘛,這些小細節上,可以看出很多有用的資訊。
比如人心,氛圍等等。
案几後有一張椅子,那是提督的位置。
下方兩排椅子,每排只有三個,本部的副總兵是空缺,左右總兵各坐一個,然後是左右參將各坐一個,再是本部兩個參將。
十幾名遊擊只有站著的份。
可以很輕易的看出。
遊擊獨領一營,同時也等於衝鋒陷陣的將領。參將在其上,負責協調各營,而總兵負責一方,提督負責全域性。
在這間屋子裡。
遊擊將軍等於是拱卒。
可就是這個卒,放在外頭那就是獨領一營的將軍,貨真價實的將軍,操控著幾千人,當然也有光桿司令,所以自己帶著兩千人馬,還是新提拔上來的人,估計這屋裡身邊十幾人,不少人內心嫉妒,自己更得低調了啊。
王信不怕麻煩,但也不想惹麻煩。
“升帳!”
人齊了,過了片刻,裡間側門有人進來,有人喊道,總兵參將們紛紛起身,眾人恭迎提督大人,朱偉很快進來,身邊還有兩名文書。
“恭迎提督大人!”
“嗯。”
朱偉應了一聲,徑直坐到案几之後,掌領東軍四五年,之前也負責一部禁軍,許多是他的老部下,然後輕描淡寫的揮了揮手。
其餘總兵和參將這才坐下,遊擊將軍們也站好,王信的位置最靠門。
雖然有簾子,可不能完全擋住風寒。
金陵的冬天也冷啊。
不過屋內的溫度還算暖和,倒也不至於凍手凍腳。
文書也沒閒著,一名坐到側邊的小桌子後,拿出文書四寶,以及一沓空白冊子,準備記錄在案,主要是把提督交代的軍務記錄下來,還有一名文書立在提督身側。
“國家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本提臺不講大道理,只說立功升官,誰能聽話,用心殺敵,立下戰功,本提臺絕不會小氣。”朱偉緩緩開口,然後念道一人的名字,“王信!”
“末將在!”
王信沒想到點自己的名,連忙出列拱手應道。
朱偉沉聲說道,氣勢很足,不愧是提督。
“你奉本提臺之命為大軍先鋒開道,瞭解倭寇敵情,首戰告捷,四戰四捷,先後滅倭寇數萬,如此大功,本提臺即提你為遊擊將軍,且給你兩千人馬,獨領一營,望你再立新功。”
眾人雖然知道,可聽到後,依然不少人動容。
在場的遊擊將軍至少有一半,手底下連一千人馬都不夠,還是提督從其餘三軍整編了近兩萬人,最近分下了不少人手。
感受到同僚們嫉妒的目光,王信內心苦笑。
提督這是逮著自己薅羊毛啊。
果然。
朱偉再次說道:“你們不用嫉妒,接下來立功的機會多得是,但是,本提臺希望當初開拔的事情不要再發生,本提臺下發的軍令,再有人敢延誤,必嚴懲不貸!”
朱偉沒讓王信下去,見敲打的效果不錯,這才提出今日議事的重點,接下來如何排兵佈陣。
還是讓王信說。
也就是昨天商量好的軍略。
提督的確給了自己一點甜頭,可也把自己往死裡用,為何有點想林如海了呢?
王信不敢怠慢。
現在大庭廣眾之下,誰敢不給提督面子,提督為了自身威信,真的會以軍紀來殺人,所以連左右總兵也都老老實實,王信雖然不滿,也只能乖乖的介紹。
也就是先海後陸,三路困死倭寇。
王信剛說完,很多人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旁邊的一名遊擊將軍,直直的盯著王信,彷彿王信臉上有什麼東西似的。
左路總兵看了眼對面的右路總兵程宏。
程宏給了個不爽的眼色。
劉丁內心無奈。
這程宏多年來靠著拍兵部馬屁的功夫,有時候比自己還穩如泰山,令提督奈何不得,反倒是自己被處處針對,可實在是不像話。
連自己的手下都控制不住,以後右路看來也是提督的了。
劉丁皺起眉頭。
朱偉做事太過獨斷,想要把東軍打造成他傢俬人,讓他的兒子繼承東軍,猶如當年的賈府,當年的賈府也是繼承京營節度使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