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某隻知鹽帥弟子朱涼玉善戰多謀,竟還有如此登峰造極的鬥茶之技,不遜簪纓名士。教出如此文武兼資的天驕人物,足見鹽帥又是何等驚才絕豔。”
馮誠前倨後恭,簡直如同變臉。
他想當然地以為朱溫這樣的江湖男兒,烹茶的手藝是黃巢所授。
草軍雖然是草莽義師,但黃巢文武雙全,本就是有名的大才子,還有聞名天下的詩人皮日休為其羽翼。
一路走來,黃巢收攬儒生為己用,更是盡人皆知。
朱溫這手獻茶,無疑讓眾客極大高估了草軍的文化底蘊,肅然起敬。
很多事情如果親自用心去做,會發現沒有那麼難。
後世一種叫咖啡的飲品,比茶更適合弄出花紋來。隨便一家店裡端水的博士,都能拉出精美的花紋,一般學幾個月就能熟練。
但唐代的茶博士,是不提供此等服務的,鬥茶都是名士之舉。許多人想當然覺得,極富地位有涵養的名士,才有妙到毫巔的鬥茶技藝。
馮誠這些嶺南土饅頭,跑來冒充門閥子弟,對於各種風雅之事,都是懂個皮毛,然而只懂一點。
沒想到只是朱溫十幾歲時學著玩的。
鬥茶之所以在士人酬酢之中,極其盛行,也因為其高雅氛圍,契合人心中的攀比之念。
黃巨天的入室弟子,草軍謀主朱涼玉親自烹的茶,先上給馮家主,再是其餘四人。再多沒有了,這是茶聖陸羽定下來的規矩,餘者只能喝僕役煮的茶。
無形起到分化眾家主,令其互生狐疑的效果,就好比春秋之時,“晏子二桃殺三士”。
本是來挑釁的馮誠得到了棗子,頭碗茶給馮誠,幾乎意味著草軍承認馮家是高涼一帶諸氏之首。
但與之對應地,沒得到茶水的各家只覺捱了悶棍,回去就得擔心馮家等五家憑著黃巢的支援,侵奪吞併他們的地盤。
黃家家主黃海山坐不住了,霍然站了起來。
他雖然也姓黃,但明白人都知道,嶺南黃姓出自洞蠻,和漢人黃姓八竿子打不著,他和黃巢也就談不上什麼同姓之誼。
黃家崛起時間不長,勢頭卻甚勁。沒得到五碗茶之一,黃海山很有想法。
“鹽帥口稱破城之後如何如何,想來已經有了破城的法子。不知義軍有什麼妙策,對付李迢的廣州水師?”
桂林之戰後,草軍整體情況一片大好,但仍有不和諧的訊息。
比如黃巢新組建的水軍,被李迢長子李逸衝了個七零八落。李逸大搖大擺地帶著艦隊跑到交州,運了海量稻米回來。
在嶺南,交州是相當重要的糧食產地。
義軍短時間卻不可能連安南都打下來。
也就意味著無法透過圍城,令廣州因飢餓崩潰,必須強攻破城。
黃巢捋須從容道:“不錯,本月之內,吾軍將對廣州發動總攻。”
黃海山又問道:“官軍在交趾和邕州、容州,都還有兵力。我聽說義軍圍城好幾個月,感染疫病者不少。假設圍城的時候,官軍作困獸之鬥,再派來援軍,裡外夾擊,又該如何是好?”
“南詔邊境上的蠻酋好利,聞知官軍慘敗於桂林,早已蠢蠢欲動。本帥再派人煽動利誘一番,他們必定出師盜邊。官軍倘敢大出,巢穴將被南詔蠻人殘破。你可聽說過大唐的官吏,能急公好義到死不顧家的地步麼?”
黃巢竟是早有佈置。
他敢於當眾說出自己的盤算,也意味著計策已經發動,就算洩露出去,也無所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