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黃巢所料,朝廷一方在泰寧軍抵達之後,便不再增加援軍。
於是官軍與草軍的對峙,就成了結營相當,兩軍各憑堅寨,互相發動試探性的進攻。黃巢、王仙芝都是在江湖中交遊廣泛,大有門路的,不僅能派出遊軍強徵軍糧,更是吸引了不少黑市商人,秘密賣糧給義軍,所以義軍的補給並不至於出問題。
且,王仙芝部之前遭受宋威伏擊,高手大多帶傷,斷腿折臂者往往有之。但黃巢已經找來了名醫和罕見的斷續之藥,時間拖得越久,這些高手恢復得就越完全,實際上對官軍並不利。顯然,宋威被黃巢的機動所唬住,沒有趁王仙芝所部虛弱時發動全力進攻,而等齊克讓的援兵趕到,實際上是失去了先機。
永遠對峙絕不可能,黃巢決定率草軍主動出擊。
仍是孟楷打頭陣,只聽他高呼:“孟絕海在此,千軍辟易!”
孟楷大斧揮舞,縱騎長嘯,鋒芒逼人,雪帥軍堅如金湯的“三千越甲”構成的步兵陣線,被孟楷悍勇的騎兵衝鋒打得內陷,似有不支之勢。草軍騎兵順勢跟進衝殺。
齊克讓部出動的兵力又不多,不由落了下風。
“籲!”
突然間,隨著一聲高亢的策馬之聲,滾滾的煙塵濺起,隨即化成馬蹄的洪流,寒光閃爍間,便是人仰馬翻,殘肢斷臂飛濺。迅雷不及掩耳之間,草軍出營支援騎兵的步兵隊伍,竟是被殺出一個血衚衕。
“平盧軍牙將葉落涼在此,有不怕死的拍馬過來!”
一名面黑如炭,身形雄壯,宛如黑鐵塔的漢子手持一杆蛇矛,瞋目駐馬大喝,震耳欲聾。
宋威統領平盧、忠武、宣武三節度兵力,討伐草軍。而葉落涼便來自三節度當中的平盧鎮。由於王仙芝所部沒能完全牽制住宋威軍,讓葉落涼這一支騎兵從刺斜裡殺了過來。
草軍眾將士眼見葉落涼所部騎兵,人人全甲,刀槍如霜凜凜,衣甲曜日輝輝。更為可怕之處在於,他們全部騎著產自膠東半島的高頭大馬,馬匹雄壯不說,更是周身覆蓋著皮鐵連綴的馬鎧,完全被鋼鐵包裹,散發著威懾人心的金屬光芒。
武裝到牙齒,如同一個個巨大且擁有高機動力鐵箱的全甲鐵騎,登時將黃巢軍的輕騎兵徹底比了下去,怎不令人心驚膽寒?
很顯然,葉落涼雖然如此叫囂,但絕不打算與孟楷或者黃巢單打獨鬥,而是計劃以這支數百人的具裝鐵騎,直接沖垮黃巢軍的步兵,然後以重錘之勢,與齊克讓部夾擊黃巢軍騎兵,最後對黃巢部形成摧毀性的打擊!
然而隊伍後方的黃巢見此,卻是哈哈大笑,一聲令下,軍中令旗招展,孟楷率領的騎兵隊頃刻散開,不管齊克讓麾下步兵,而是如同群蜂般散逸到戰場四周。
而步兵陣中,則陡然推出了一架架同樣寒光閃爍的事物,被由挽馬牽引,組成嚴密的陣線,與葉落涼的全甲鐵騎相對。
戰車!當初加入義軍時,朱溫便發現黃巢軍有大量這種本應已經被淘汰近千年的鋼鐵怪物。這些戰車以木為主體,上面釘著鐵皮,顯然大部分是運鹽所用的大車改裝而來。
眼見此景,葉落涼哈哈大笑:“黃巨天你這賊寇,當真不知兵法!當年安史之亂時,宰相房琯以戰車應敵慘敗。這些被淘汰千年的老古董,如何又能拉出來作戰?”
葉落涼這話一出,他麾下的具裝騎士紛紛附和不已。
孟楷聽得此言,當即反駁道:“師尊重視戰車,必有其道理。須知要知道鄆州之役,我軍便是以戰車列陣,伏殺天平節度使薛崇,你說戰車無用,當真是亂放狗屁,臭不可聞。”
葉落涼冷笑道:“薛崇雖是開國名帥薛仁貴後裔,卻輕勇無智,輕敵冒進,才落入你等圈套戰歿,豈是戰車的效用?朱溫聽得此言,心中暗道:“葉落涼所言看似有理,但實際情況卻全非如此。”
“房琯當時以牛車應敵,未經訓練,牛車衝擊力也不足。又是逆風作戰,被安史叛軍順風縱火揚煙,以致大敗。”
“我軍都是馬拉戰車,且訓練精熟,有充足實戰經驗,哪裡是房琯這個百無一用的書生能比的?”
“平盧鐵騎軍,衝鋒!”葉落涼一聲令下,全軍整隊,人馬全鎧的鐵騎開始加速,捲起煙塵滾滾,以猛虎下山之勢,向著轉向相對的黃巢部草軍猛撲而去,宛如電擊雲飛,倏往忽來。
而草軍這邊,戰車隊拉成一道直線,車上竟是掛著一道道鐵索。駕車的甲士便動手將鐵索聯在一起,形成鐵索連環之勢。而拉車的馬匹,則紛紛躲到車後伏倒。
見得此景,葉落涼哈哈大笑:“敵人以鐵索連環,可見多麼膽小!我軍只要挑翻其中數輛,便能牽連引得賊軍車陣整個崩潰!弟兄們,隨我衝殺,取下黃巢黃巨天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