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啊?”小吏焦急地問道。“早上那班人沒告訴你?”門後面那禁衛反問說。
“哎,沒有。”小吏只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今天上午他敲了兩回門,第一回得到的回覆是硬挺挺的“等著”,第二回得到的回覆則是一個飽含著不耐煩的“滾”字。
“鎖宮了。在解除宮禁之前。誰也進不來。”門後面那禁衛解釋道。
“宮禁?為什麼呀?”昌德宮確實戒嚴了,但由於訓練都監軍遲遲沒來,兵曹的戒嚴令也管不到王宮這片,所以儘管那小吏靠近漩渦中心,竟然一點也沒感受到漢陽正在發生的劇烈變動。
“你問我?”門後面那禁衛的聲音毫不緊張,甚至有些懶散。“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出什麼事了吧。”內侍府只向內禁衛下達了戒嚴的命令,卻沒有廣告戒嚴的原因。
“那能不能請您幫我問問司饔院的人,今天還要不要鮮肉鮮菜了?”司圃署的小吏請求道。
“這”門後的聲音明顯侷促了起來。“我不認識司饔院的人,也不能擅自離崗。”
“就勞您傳個話而已。”司圃署小吏央求道。
“我真沒法幫你。你要不還是回去吧。”禁衛拒絕說。
“可是這肉菜都是鮮採鮮送的,帶回去就壞了。而且我們這兒有兩車東西都是御用的!”司圃署小吏狡黠地說道,“如果大王因為沒用上好蔬好菜而怪罪下來,我一個人可擔待不了!”
“你個狗崽子!我好心好意跟你說話,你竟然還反威脅起我來了?”門後面那禁衛一下子就怒了。
“沒有,沒有。”儘管知道門後的人看不見,司圃署小吏還是擺出了一臉討好的笑。“雖說各人有各人的差事,但您在這兒把門兒,我得從這兒進去,咱們不就連在一起了嗎?再說我也不強求您開門,只是請您幫個忙過去問問。”
司圃署小吏也不是不願意把東西都帶回去,但他需要一個能給他免責的批准,不然真把東西帶回去,到時候司饔院又派人來問責,他肯定得倒血黴。
但他的擔心其實是多餘的,因為就在此時此刻,司饔院的提調,仁城君李珙以及他的胞弟仁興君李瑛,已經被領議政樸承宗派人給軟禁起來了。
“恕我愛莫能助,我真沒法離開這兒幫你打聽什麼,你還是去敦化門問問吧,就算宮禁了那外邊兒也有人守著。”門後那禁衛建議道。
“唉”司圃署小吏長嘆一聲。“打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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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司圃署的小吏懷著被太陽烤出來的躁鬱,垂頭喪氣地來到敦化門附近。
和東便門一樣,敦化門也是關著的。不過和方便底下人進出的小門不同,敦化門確實還有衛兵和儀仗。但這也就導致那小吏還沒靠近門簷就被人給攔了下來。
“站住!回去!”負責戍守衛敦化門的內禁衛武官大聲喝止,聲音簡直比夏蟬的嘶鳴還要讓人心煩。
“這位老爺。”那小吏停在原地遠遠地行了一個禮。“小人是司圃署的,來給宮裡送鮮肉鮮蔬,都等了好幾個時辰了。麻煩進去通報一下吧。”
“走走走。”那內禁衛的武官不耐煩地連連擺手,他也熱得慌,心煩得很。“宮禁了,誰也進不去!”
“我們可以不進去,小人只求您通報一聲,讓司饔院派人出來收取就是。這大熱天曬成這個樣子的,就算人受得了,那籠子裡的雞鴨也不受不了啊。”司圃署的小吏又使起了那套拉人下水的話術。“它們要是死了臭了,宮裡也就少了吃食。仁城君乃至大王要是怪罪下來,小人這單薄的身板兒可是萬萬擔待不起的啊。”
那內禁衛的武官微微眯起眼睛。“沒記錯的話,司圃署不走正門進宮吧?”
“哎呀,是!”司圃署的小吏一臉難色地說了個謊:“可東便門也禁了啊,連個說話的都沒有。您老行行好,就派個人進去問一聲,要是今天不送了,小人也就帶著人回去了。”
“那你們的雞鴨牛羊呢?”那內禁衛的武官伸長脖子四下張望。
“老爺您也知道,小人該走東便門進,小人手下的役夫和帶來的肉蔬也在那邊兒等著,您老要不信,可以徑直去那邊兒看看。或許您細細聽聲兒,應該能聽見雞叫。”司圃署的小吏反手指向東便門的方向。
“.”那內禁衛的武官根本懶得動,也沒心思聽在止不住的蟬間聽什麼該死的雞叫。他轉過頭,吩咐下屬說:“進去問問,今天是不是司圃署送肉蔬過來的時候。”
被吩咐到的下屬也不想在仍未失溫的太陽底下跑動,但是命令就是命令,上官既然點到了他而不是別人,那他也就只好悻悻地應了一聲:“是。”
“多謝這位老爺!”司圃署的小吏鬆氣般地長揖道謝。
“你該謝我!”那個被武官點到的禁衛在心中腹誹。
就在那禁衛跑到門邊,正要叩門的時候,門內突然傳來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不必仔細聽就能知道,這是一大群人!於是,那個被點到的禁衛沒有敲門,而是往後退了一步。
不多時,敦化門左右洞開了。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兩面前導的清道旗。緊接著,便是手持金鉦、金鼓的四名世子翊衛,再後是一柄三簷青傘和四把硃色團扇,再然後便是兩杆以鎏金篆書寫就的七旒“朝鮮國王世子之節”!“叩見世子邸下!”見到王世子的儀仗,在門口值班的一眾內禁衛士兵,立刻來到路邊跪了下來。
“叩見世子邸下!”那司圃署的小吏不是第一次見到世子儀仗,但在此前,他從未如此近距離地叩拜過世子象輅。
象輅駛出宮門,車輪經過眾人,世子雙目無神。從清道旗出門到尾從騎遠去,世子李祬一眼都沒看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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