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還未大亮,張居正已將縣衙庫房裡僅剩的一個沉甸甸的木箱搬到了後堂。
“哐”的一聲,箱子被開啟,裡面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三百兩官銀。
這是長安縣衙最後的家底。
陳主簿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嘴唇哆嗦著:“大人,這……這是衙役們這個月的俸祿和日常開銷……”
“如果長安縣都沒了,還要什麼俸祿!”張居正打斷他,雙眼因興奮和決絕而泛著紅光。
他將箱子推到王捕頭和陳主簿面前。
“王捕頭!”
“卑職在!”
“你帶上一半人手,護送先生前往城東!先生讓你燒,你就燒!讓你留,你就留!不得有半點遲疑!”
王捕頭看著張居正那近乎狂熱的表情,心中直打鼓,但還是抱拳領命:“是!”
“陳主簿!”
“在,在,大人……”
“你拿著這三百兩銀子,帶上剩下的人,辦兩件事!”張居正伸出手指,“第一,用最快的速度,在城中最繁華的朱雀大街,租下最大的那間鋪子!不管多貴!”
“第二,用剩下的錢,把城裡所有販夫走卒手裡的瘦牛、病馬、弱羊,有一個算一個,全給我買下來!”
陳主簿的臉都綠了。
租最大的鋪子?買一堆快死的牲口?這是什麼敗家子行為?
他張了張嘴,想勸,卻被張居正那不容置喙的氣勢給堵了回去。
“先生的計策,豈是你能揣度的?”張居正一揮手,“按計行事!”
半個時辰後,長安縣城出現了一幕奇景。
王捕頭帶著幾十名衙役,個個手持火把,如臨大敵般護送著一個打著哈欠、睡眼惺忪的年輕人,浩浩蕩蕩地朝著城東方向走去。
這一反常的舉動,立刻在因物價飛漲而人心惶惶的城中,投下了一顆炸雷。
街邊的百姓們都看傻了。
“那不是王捕頭嗎?他們不去糧行抓那些奸商,這是要去哪兒?”
“快看!他們中間那個人!是前幾天那個瘋子!我見過他!”
“我的天!縣令大人不會真瘋了吧?放著滿城的麻煩不管,派這麼多人陪一個瘋子去郊遊?”
“我聽說他們要去城東的亂葬崗!這是要去……挖墳?”
議論聲瞬間變成了恐慌。
“完了!完了!長安縣要完了!縣令跟著個瘋子胡鬧,我們遲早都要餓死凍死!”
絕望和憤怒的情緒,像瘟疫一樣在人群中蔓延。
訊息長了翅膀,飛快地傳進了城中最大酒樓“望月樓”的雅間。
盧家三公子盧俊,正穿著一身華貴的錦袍,左擁右抱,與幾個狐朋狗友推杯換盞,好不快活。
一個手下連滾帶爬地衝進來,氣喘吁吁地稟報。
“公子!公子!那……那個張居正,帶著人去城東亂葬崗了!”
“噗——”
盧俊一口美酒當場噴了出來,濺了對面同伴一臉。
他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飆了出來。
“哈哈哈哈!亂葬崗?他是被我逼瘋了嗎?他以為地底下能挖出金子還是能長出糧食?”
整個雅間裡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一個尖嘴猴腮的跟班立刻湊上來,諂媚地弓著腰:“公子神威!那張居正不過是個死讀書的蠢貨,被公子隨便幾招就打得黔驢技窮,只能去亂葬崗求神拜佛了!”
“說得好!”盧俊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與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