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義非唐

第464章 天子七逃

“放!”

“嘭嘭嘭——”

十一月初十,隨著蔡州守將趙德諲獻出蔡州,王重任兵不血刃的佔據了蔡州,並趁勢率軍北上。

面對後方岌岌可危,秦宗權只能率領大軍,鐵了心的死磕洛陽。

臨汝、伊闕縣相繼陷落,秦宗權最終將戰場推進到了伊闕關。

此時的伊闕關外,披甲不過四分的三萬忠武軍在秦宗權率領下奴役著數萬民夫,以二百架投石機開始猛攻伊闕關。

伊闕關內僅有三千神武軍和兩千河陽軍,負責守關的是張淮鼎、張淮銓兩兄弟,負責監軍的則是楊復光。

二百投石機不斷投來石塊,將伊闕關守軍打得抬不起頭來。

張淮鼎與張淮銓、楊復光三人聚在關內,關外的喊殺聲,三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豬狗的秦賊,看樣子是盯緊了阿耶不放!”

張淮鼎破口罵著秦宗權,同時咬牙看向楊復光:“朝廷的援軍何時抵達?!”

若是放在十幾年前,尚在河西馳騁的張淮鼎,自然不會如此慌張。

然而十幾年的承平生活,早就讓他從河西馳騁的健兒,成了大腹便便的色令內荏之徒。

五千兵馬堅守伊闕關,以此抵抗城外近十萬軍民,他並無把握。

對此,楊復光則是佯裝沉穩:“朝廷在洛陽還有五千神策軍,陝虢更有一萬五千兵馬,何必慌張。”

“某會再去催促,這伊闕關高大,城內又有五千兵馬,怎麼說也能堅守一個多月。”

他話音落下,不給張淮鼎反駁的機會便起身向外走去,等張淮鼎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出了牙帳。

“豬犬的閹狗!”

張淮鼎咬牙暗罵,張淮銓見狀也開口道:“河陽軍只有一千二百人披甲,我們的人倒是披甲了,不過四千多人,恐怕難以堅守一個月。”

“更為關鍵之處在於,這閹狗早就將神武軍的將領換成了他們的人,那群人某看過,都是酒囊飯袋之徒,根本沒有什麼排程兵馬的才能。”

“某看北司那群閹狗就是準備讓我們把兵馬都消耗此處,從而加強他們對洛陽的掌控。”

朝廷返回洛陽後,洛陽城內防務主要由三千東畿軍和五千神策軍負責。

原本的局勢隱隱有神策軍壓過東畿軍的勢頭,但左右神武軍南下後,局勢就變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張淮鼎與張淮銓因此受到了不少人的拉攏,他們也想著藉助這些人脈來強壯自己。

只可惜屁股還沒坐熱,就被北司和南衙那群人派出了洛陽,趕到了伊闕關。

如今的洛陽,氣氛早已不對,誰都知道皇帝的身體出了問題,因此留在洛陽才能將利益最大化,尤其是擁有兵權的這些人。

只是張淮鼎沒想到,自己一覺醒來,神武軍的將領都被楊復光換了個遍。

如今他再想要排程神武軍,便沒有之前那麼容易了。

想到此處,張淮鼎咬牙道:“暫且等著,洛陽若有變化,你我召集軍中張氏子弟及其麾下兵卒,定要去洛陽分杯羹!”

“那這伊闕關呢?”張淮銓錯愕開口,張淮鼎卻兇惡道:“都這種時候了,管他作甚,反正有這群閹狗在,我們帶走幾百人,他們一樣能守住伊闕。”

見他這麼說,張淮銓也不好反駁,而此時離開衙門的楊復光也來到了伊闕關內的一處宅邸。

宅邸內,楊復恭及五名都將端坐其中,見到楊復光到來,眾人紛紛起身朝他作揖。

“不必拘泥禮數,且說說這神武軍被控制如何了?”

楊復光大步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掃視五名都將。

五人感受到他的目光,先後開口解釋起來。

“張淮鼎、張淮銓兩人把軍中要職都交給了跟隨他們的張氏子弟,如今雖然列校及以上將領都被我們的人更換,但還有二十多名張氏子弟在軍中擔任要職。”

“他們麾下起碼有一千多人,大部分都是關係密切者。”

“我們雖然拉攏了不少隊長,但他們仍舊有不小的實力。”

“監軍,要不要想個辦法,把這些人也都取締了,以免張淮鼎兩人壞了大計。”

眾人將神武軍內部情況說出,楊復光聽後卻搖頭道:“不必。”

“張淮鼎與張淮銓不過色令內荏之徒,若是他們真的有才能,也不會被如此輕易的奪去兵權。”

“眼下只需要守好伊闕關,等待高千里與康敬辭二人夾擊秦賊,便可解開洛陽之困。”

“只要能解決洛陽之困,接下來便要看看那位還能撐多久了。”

話音落下,他緩緩端起茶杯,低著頭吹了一口後輕輕抿了口茶,貌似心不在焉。

“此事若能成,諸位便可盡皆得到朝廷拔擢,還往日後得到拔擢後,不要忘記某家……”

面對他的這句話,五名都將神色各異,但無一例外都隱隱藏著份激動。

五人異口同聲,動作整齊劃一的抬手作揖:“定不敢忘監軍拔擢之恩!”

眾人聲音傳出正堂,使得楊復光十分滿意,嘴角上揚。

在他拿捏都將們的同時,遠在長安城的劉繼隆,則是剛剛才獲得了斛斯光派快馬送抵的訊息。

唐州全境已經被拿下,但唐州也被秦宗權禍害不淺。

“唐州兩經蝗災,草木及牛馬皆盡,百姓為秦賊所殺而食;今喪亂雖止,然其境內田疇多蕪,人煙幾絕。”

“八縣之地,口不過萬,請令徙鄧、均二州百姓至唐州復墾荒田,修建糧倉……”

漢王府內,當張延暉讀完這份奏表時,他不由得嚥了咽口水,繼而抬頭看向了主位的劉繼隆。

劉繼隆眉頭微皺,而堂內左右坐著二十餘名官員,其中右首位以高進達為首。

張延暉話音落下後不久,高進達便主動開口道:“唐州本是山南東道人口大州,也將是我軍日後東出南下之要地。”

“臣以為,當令斛斯都督徙鄧、均二州百姓回唐州開墾,應該能趕上來年春耕。”

“此外,應令大軍就地修擴八縣糧倉,將商州糧草轉運均州,將均州糧草轉運唐州。”

“除此之外,唐鄧二州諸多水渠也該派工部水司官員前去探查,諸如六門堰、馬仁陂、趙渠、楚堰、安眾港等水利河渠,皆應修浚清淤。”

高進達的話,贏得了不少熟悉南陽盆地水利工程的官員認可,其中也包括了王式和鄭畋。

“殿下,高相所言甚是。”

王式主動開口諫言,這讓不少人將目光挪到了他的身上,而他也解釋道:

“唐鄧二州雖處南陽盆地,然其地自安史之亂以來,四次遭受兵災,水利多破壞,耕田多荒蕪。”

“然其地畢竟得天獨厚,不僅有鹽鐵之利,更有可開墾土地數百萬之多,東漢時期便有百姓二百餘萬。”

“臣看過鄧、均二州圖籍,二州如今有百姓二十萬口,可遷徙五萬口往唐州而去,明歲開春前便可復耕至少三十萬畝,為朝廷供糧三十萬石。”

王式對山南東道的情況還算熟悉,所以他自然知道唐鄧二州的潛力。

唐州雖然被黃巢、秦宗權禍害不輕,但當地耕地拋荒也不過一年,想要復耕還是非常容易的。

只需要放火焚燒野草,在正月翻地,二三月育苗播種即可。

王式之所以諫言,主要還是因為被秦宗權的行為給刺激到了。

他知道朝廷無力庇護百姓,但秦宗權如此惡果,本就應該在其被劉繼隆驅逐向東時剿滅,卻不想朝廷竟然只是招撫。

如今秦宗權復叛,在他看來也是朝廷自食惡果。

他雖然惋惜大唐,但如今的朝廷著實讓他看不到半點希望。

“鄭尚書以為如何?”

忽的,劉繼隆驀然開口詢問鄭畋,鄭畋則是下意識抬手作揖,接著才反應過來。

他本不想諫言,因為劉繼隆在唐州站穩腳跟後,必然會謀求繼續向東。

只是聽到奏表中百姓的慘狀後,鄭畋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若只是遷徙鄧、均二州百姓,恐怕無法徹底解決唐州所面對的局面。”

“臣以為,如今河淮動盪,躲入伏牛山、桐柏山、大別山的百姓定然不少。”

“殿下可令斛斯都督派遣熟悉當地的百姓上山,宣揚蠲免賦稅,裁汰租庸兩稅、以及均田到口的政令,使四方野民來投。”

“此外,可令兵馬四處,若是發現有抓捕百姓為民的口馬牙商,均可論罪處死,妥善安置百姓。”

亂世百姓逃入山中,這是很常見的手段。

當初劉繼隆與朝廷在秦隴交戰時,唐軍就在隴山中搜捕到了不少百姓,將其貶為奴隸販賣。

而今天下局勢更為動盪,許多做奴隸生意的商人更是肆無忌憚。

如果能將他們嚴懲,再將山中野民齊民編戶,那唐州人口必然增加。

“三位所言甚是有理,此事便由三位操辦吧。”

劉繼隆滿意頷首,但並非是滿意三人的諫言,而是滿意王式和鄭畋終於放下芥蒂,老老實實為他獻策了。

“殿下,唐州地界的降軍應該如何處置?”

眼見三人被誇讚,崔恕不甘寂寞的開口詢問,劉繼隆聽後則是不假思索道:“盡數遣散為民,按照政令平均分田,每人發兩千錢,五斗糧作為遣散。”

知道秦宗權麾下兵馬吃過人後,劉繼隆自然是不願再招募這些有可能吃過人的兵卒為漢軍。

諸如鹿晏弘、韓建及其麾下許多列校,劉繼隆也準備安排些含權量不高的閒散衙門來打發他們。

散階加上實職,保障他們富貴還是沒有問題的,再往後就需要看他們的表現了。

對於關東的降將降卒,劉繼隆個人還是有些忌憚的。

這群人跋扈慣了,貿然讓他們進入漢軍,很有可能會敗壞漢軍風氣。

雖說武人跋扈的風氣還沒發展到五代十國那種無下限的程度,但能將這種風氣扼殺搖籃中,自然最好不過。

這般想著,劉繼隆沉著說道:“如今山南東道大半均已落入我軍手中,吾意再募兵二萬,調往山南東道駐守操練。”

本就東調十萬兵馬,如今又要增募二萬兵馬東調。

若是算上山南東道本就存在的三萬兵馬,那漢軍在山南東道各州所駐兵馬便不低於十五萬了。

屆時二十八萬兵馬,十五萬駐蹕東境,很快便能東出佔據河淮大半。

面對劉繼隆的這條政令,鄭畋心裡不免升起幾分悔意,但他又想到關中享受太平的百姓,內心不免糾結起來。

他自然知道劉繼隆東境能為百姓帶來太平,但那樣的後果便是大唐徹底勢衰,國祚將終。

他一邊想要百姓太平,一邊想要大唐永存,兩種想法不斷碰撞,使得他內心無比矛盾。

只是不等他過多矛盾,劉繼隆便解散了此次常議,他只能懷揣著無比複雜的心情走出了漢王府。

懷有這種心情的官員不止是他一個人,但他們都不希望大唐傾覆,但他們也都知道劉繼隆東進能讓天下安定。

面對這種局面,他們只能惆悵的批覆政令,將劉繼隆的政令層層執行下去。

好在漢軍兵馬調動的速度並沒有那麼快,許多兵馬如今尚在趕路,而糧草轉運的速度就更慢了。

正因如此,此時關東的亂象,卻與漢軍沒有半點關係。

秦宗權的敗退速度遠遠超過高駢和康承訓的預估,高駢剛剛抵達黃州,集結二萬援兵開始走大別山北上,便得知了王重任已經收復許州,而康承訓也出兵收復了陳州。

此刻他們開始北上進攻汝州,而高駢也加快了行軍速度,向汝州疾馳而去。

同時,秦宗權只能領孫儒率軍南下,在梁縣設防阻擋,同時自己親率大軍猛攻伊闕關。

在他猛攻伊闕關的同時,朱溫得到了謝瞳派出的快馬軍碟,沒有半點猶豫的帶軍二萬,強徵民夫六萬開始北上。

黃巢如蝗蟲般過境宋州,北上進入了曹州地界。

他曾經的家鄉,此刻早已破敗不堪,大軍根本搶不到什麼糧食,只能繼續向東攻入鄆州。

天平軍節度使張思泰早已集結兵馬於鄆州,當即便率領八千天平軍開始在鄆州與黃巢交戰。

雙方在鄆州拉鋸,一晃便是半個月的時間,而朱溫也趁此機會進入兗海鎮內,持聖旨將兗海沂密四州控制起來。

兗海軍不過一萬七千人,披甲率僅有六分,但甲庫內尚有兩千多套甲冑。

朱溫留謝瞳、朱存為他治理兗海鎮,自己則是帶領兩萬淮南軍往兗州趕去,準備救援鄆州。

不過半個月時間,河南道東西兩面開花,西邊秦宗權,東面黃巢,兩人均鬧得不亦樂乎。

只是隨著時間走入十一月下旬,最先撐不住的地方,便是洛陽南大門的伊闕關。

“給某殺!!”

“嗚吼……”

明明已經快要走入臘月,可老天絲毫沒有下雪的意思。

沒有大雪阻礙,秦宗權便發了瘋般的指揮著忠武軍攻向伊闕關城頭。

此時的伊闕關下,早已積累了不知多少具屍體。

雲車在屍堆中,穩穩的卡在原地,雲梯則是牢牢鉤住了伊闕關的垛口。

無數忠武軍沿著數十架雲車殺向城頭,而城頭卻升騰著炊煙。

陶罐裡,石脂燃燒的焦臭味裹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唐軍之中的隊長開始帶著本隊士兵死守起來。

“殺!”

“先登者,賞錢十萬!”

大半個月的時間過去,秦宗權將數萬民夫都消耗殆盡,只剩下了三萬忠武軍。

沒了民夫,斷了糧食,他們便以軍中羸弱者為食,整個軍中都縈繞在一種瘋狂、恐懼的氣氛中。

沒有人敢逃,因為秦宗權親率五千披甲士兵督戰,任何敢於逃亡的兵卒都會被斬殺分食。

民夫沒了,但更多的兵卒成了民夫。

他們甲冑不全,但在被人吃和吃人的選擇下,他們只能選擇硬著頭皮發起衝鋒。

秦宗權也自然不會讓他們白白送死,所以秦宗權派出馬殷、劉建鋒二人,令二人率領五千甲兵,率領剩餘兩萬普通兵卒強攻城牆。

披甲兵為隊頭,其餘兵卒只需要緊隨衝鋒即可。

在這種局面下,伊闕關下的忠武軍,此刻彷彿浪濤,正在順著雲梯向上翻湧。

他們的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唐軍的兵卒忍不住恐懼,下意識鬆開了箭矢。

剎那間,無數箭矢射出,但有披甲兵在前,大部分箭矢都撞在甲冑與兜鍪上,迸出點點火星。

眼看著忠武軍快衝了上來,唐軍各隊的隊長立馬用嘶啞的吼聲下達軍令:“倒!!”

無數兵卒肩扛檑木滾石,應聲投下,將試圖衝上來的忠武軍兵卒砸翻跌落雲車底部屍堆。

雖說關隘很高,但架不住下方堆了太多屍體,這些被砸中的兵卒,大半休息過後,都能繼續參戰,也有少量被直接砸出內傷,嘔血而死。

縱使如此,忠武軍的衝鋒卻依舊在繼續,已經染紅的伊闕關上,唐軍各隊隊長只能咬牙繼續:“倒!!”

霎時間,三指粗的麻繩在絞盤上繃得吱呀作響,沸騰的陶罐被緩緩拽起,被人吊起後推到垛口外,隨後被人用鐵錘猛然砸碎。

“滋滋滋……”“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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