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端菜送酒的僕役婢女們,好奇的向著內堂張望。
內堂之前還是歡聲笑語的,怎麼突然之間如此安靜。
悄悄觀望之中,卻是見著杭城名士楊維楨,怒髮衝冠氣到顫抖。
看他的模樣,好似下一刻就會操起酒壺,在桌子上敲碎了上前桶人。
好在最終他忍住了。
名士畢竟是名士,忍辱負重的能力絕對都是點滿。
重重的喘了幾口氣,逐漸冷靜下來的楊維楨,直視林道“閣下口出狂言,想來也是才高八斗。”
“既如此,還請閣下寫幾首佳作出來,讓我等拜讀。”
一眾名士們,紛紛附和應聲,要求林道立刻寫詩證明自己。
許多事情,是不能落在明面上的。
大家肯定都是收了薛員外的好處,應該說是謝禮,方才幫忙為他的女兒美言揚名。
這等事情多少年來一直都是如此,早已經成了不能明說的規則。
你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小赤佬,竟敢挑戰規則,真是活膩味了~只要林道敢寫詩,想要依靠詩篇來裝逼打臉,那就落入了文士們的節奏圈套之中。
文士們的嘴長在他們自己的身上,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想要誇你,哪怕滿篇都是屎尿屁,也能被誇上天,稱為曠世之作,足以混個鐵飯碗。
若是想要貶你,哪怕你寫出千古名篇來,也有的是說辭,各種貶低羞辱。
“這場景。”
迎著那麼多人憤怒的目光,林道好似沒事人一般說笑“真是與當年王勃寫《滕王閣序》的時候,何其相似。”
王勃赴宴滕王閣,也是撞上了主家邀請眾多名士們,幫女婿揚名。
別人都給面子了,讚歎主家女婿詩詞出眾。
可王勃沒給面子,當眾寫下了《滕王閣序》。
結果,這首千古名篇依舊是當場被人質疑。
這可是王勃!是《滕王閣序》!千古名篇又如何?想踩你的時候,直接不認!
影視小說之中,仰仗著搬運文學裝逼打臉,抱得美人歸什麼的。
真正的現實之中,哪有那麼容易!
人情世故面前,更多的時候,所謂的能力連展示的機會都沒有。
眾人自是知曉,王勃寫《滕王閣序》時候的故事。
如今看來,此情此景的確是有那麼一層意思。
甚至不少人,心中就是這麼想的。
“此人目光出眾。”舉著團扇的薛蕙英,壓低聲音在姐姐耳畔低語“看穿了諸位名家的心思。”
“嗯。”這邊姐姐薛蕙英,美目探出團扇,滿是好奇的盯著林道。
這樣的奇男子,對於之前十幾年都被關在樓裡,淪為父親揚名工具的女孩來說,是從未見過,乃至於從未聽說過的。
別樣的感覺,帶來的是滿滿的吸引力!
“閣下此言,真是讓人費解。”
自認為受到了羞辱的楊維楨,火力全開“你說兩位薛姑娘的詩詞一般。”
“話是不能隨便說的!”
“既然你說了,那就要拿出證明來。”
“否則,你就是汙衊!”
一眾名士們皆是附和“沒錯,讓我等見識一番你的本事。”
“若是沒本事,憑什麼點評別人。”
“拿出證明來~~~”
面對眾人的逼迫,曹妙清緊張的握住了林道的手臂。
得罪了這些人,以後在杭州文壇~不止是杭州文壇,是在整個江南文壇都混不下去。
這些人掌握了文壇的話語權,想捧人的時候,屎尿屁都能捧上天。
想坑人的時候,能給你踩進泥坑裡去。
林道拍了拍她的小手,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自證圈套這個事兒,果然是古已有之。”
他的神容平靜,嘴角還噙著笑“我若是混文學圈,日後豈不是得被你們穿小鞋整死?”
“我對詩詞歌賦並不瞭解。”他淡然開口“不過我家夫人卻是世所公認的才女。”
“她的才華,才是真正與班昭蔡文姬不相上下。”
“這兩位薛家姑娘的詩作,與我夫人的比起來,差的有點遠。”
這邊曹妙清的美目之中,滿是失落之色。
“你有夫人了?”
“嗯,有很多位夫人。”林道頷首應聲“不過她們都在各自的老家,過不來。”
幾處時空之中,林道身邊稱得上才女的有不少。
可真正能名副其實,與班昭蔡文姬相提並論的,只有一個。
謝道韞。
她不但喜歡作詩,還喜歡讓林道幫忙品鑑點評。
林道不想聽,她就想方設法的講解。
這也是為何,林道能夠看出來詩詞優劣的由來。
“你夫人?”
楊維楨蹙眉“你夫人是誰?”
林道瞥他一眼,沒搭理。
以謝道韞在文壇的地位而言,這個在山中無老虎時代出名的楊維楨,提鞋都不配。
反正他楊維楨,是沒上過課本。
“對了。”
楊維楨突然想起來“上次在書香小院的時候,就想問你了。”
“你究竟是誰啊~~~”
此言一出,眾人方才回過神來。
眼前之人,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誰。
“我姓林。”
“名道。”
“字子厚。”
抬手揉了揉額頭,酒水喝的有些多的楊維楨,晃了晃腦袋“林道林子厚?沒聽說過~等等~”“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