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知道為什麼,戴上面具之後,總想幹壞事.”
許星辰從梅樹上扳下一節樹枝,在手中掂量一下,鵝卵粗,三尺長,沉甸甸的十分壓手。
到了梅莊院門前,尋了一個角落縱身而上,雙腳在院牆和屋脊上連點幾下,落在最高的一處地方。
為了提升自己的身法,他在上山之前,特意轉化了五成的“仙鶴真氣”來用。
現如今,他身輕如鶴,迅快輕盈,雙腳落在瓦片上,沒有一丁點響動傳出。
月光如水,照亮了整片大地,也照亮了這個莊園。
院中有蒼老梅樹,枝幹如虯龍,花瓣勝似雪。
前院十數間房舍,節次比鱗;後院林木森森,只有孤零零一座院落。
只有六個房間亮著燭光,其他房間,一片漆黑。
“唔,有六個人?”許星辰若有所思:“四個莊主,還有兩個僕役下人?”
正當他尋思著,找哪個房間裡的人先下手,就聽得吱呀一聲輕響,房門推開,有人走了出來。
許星辰伏低身形,凝神看去,見那人腳步沉穩有力,眼中精光暗藏,身手顯然不弱,但看其身上所穿的衣服,似乎只是下人僕役的身份。
“這等修為,給人當僕役下人?”許星辰皺眉沉思片刻,隨後有些恍然大悟:“那什麼一字電劍的傢伙,應該就是兩名下人僕役中的一人吧!”
許星辰領悟了劍法神韻,精神力強於常人,可以像風清揚那般,將全身氣息收斂於體內,即便用眼睛餘光去看人,也無法讓別人察覺到分毫。
換做其他武林中人,想要在黑夜中前來偷襲,即便輕身功夫再好,但只要目光落在院中那人的身上,那人身上氣機感應,必然會立刻察覺。
如此一來,偷襲之事也就成了無稽之談。
觀察片刻,許星辰已經知道對方是去上廁所,當即跳下屋脊,悄然藏在那人房門附近的陰影中。
全身氣息皆無,可以靠的很近,卻不虞被人發現。
片刻後,那人走了回來,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正要回身關門,一根棍棒已經悄無聲息的點在他的後腦勺上。
那人一聲不吭,身體向前軟倒,隨後被許星辰一把扶住!瞟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長劍,許星辰將那人扶到床上躺下,在其身上摸索一番,沒有搜出什麼東西,便很快出門而去,並輕輕帶上了房門。
亮著燭光的幾間屋子,分散的很開,屋裡的主人似乎都不願被他人打攪到。
許星辰躡手躡腳,很快來到附近第二間亮著燭光的房間門口。
趴在門縫上往裡面瞧,只看到一張空桌子,沒瞧到人影,又側耳傾聽,片刻後,方才聽到一道若有若無的呼吸,悠長綿密。
“還醒著?”許星辰眼睛一轉:“那就直接幹!”
篤篤篤!食指輕釦房門,裡面很快有腳步聲響起,來到門前,開啟房門,同時說道:“是丁兄嗎?請.”
“進”字還未出口,一根黑黝黝的棍棒從洞開的門縫中閃電探出,在對方驚愕的眼神中,點在胸口大穴上。
穿著僕役衣服的第二人,兩眼一翻,向後倒去,很快被門縫中竄進來的許星辰扶住。
同樣將其放回床上,搜尋全身,沒有發現,便又快速離開房間,關上房門。
還未靠近第三個亮著燭光的房間,一股濃郁的酒香便自傳入許星辰的鼻腔。
那股酒香之中,夾雜著許多種味道,似乎是從各種不同的酒液中散發出來。
如果是愛酒之人,必然饞蟲大動,忍不住想要進去暢飲一番。
但許星辰不喜飲酒,絲毫不為所動,只在心中尋思:“愛喝酒的莊主.應該是那個喜歡潑墨畫畫的丹青生吧!”
因為江南四友的名字朗朗上口,且與各自的愛好息息相關,許星辰倒也還能記得他們的名字。
到了門口,門縫中飄出來的酒香味道更濃,裡面不時傳來大口喝酒的咕咚聲,還有一些聽不清楚的喃喃自語聲。
許星辰輕推房門,房門微微晃動了一下,見裡面沒有上木栓,當即吱呀一聲,推開房門,身形如風亦如鶴,嗖的穿了進去。
裡面側室,正有一個鬍鬚及腹之人,一手端著翠綠欲滴的翡翠酒杯,一手拿著毛筆,在案面紙張上揮毫作畫,沉醉其中。
周圍的木櫃中,有著不少畫卷,地面角落,擺放著許多酒罈!
丹青生應該是萬萬沒想到,這平日裡人煙稀少的梅莊,晚上會有夜行客人前來“拜訪”,再加上肚子裡灌滿了酒水,神經反應遲鈍,所有,即便聽到房門開啟的聲音,在回過神來以前,就被許星辰一棍敲在後腦勺上,打暈了過去。
一手接住即將掉落在地的翡翠酒杯,許星辰便沒有多餘的手去扶那丹青生。
噗通!丹青生趴在案桌上,臉頰沾染了一些白紙上還未乾涸的墨汁。
索性發出的聲音不大,還驚動不了其他房間的人。
許星辰見狀,也沒有移動丹青生的身體,只在其身上細細摸索一番,從纏繞著肚腹的腰帶裡面找到了一把鑰匙。
“隨身攜帶的鑰匙應該就是開闢關押任我行牢門的其中一把了!”
許星辰兩眼放光,將鑰匙謹慎的貼身藏好,出了房間,關上房門。
來到第四間房門門口,可以清晰聽到裡面傳來的筆墨行於紙上的唰唰輕響,片刻後,一個粗豪的嗓門發出嘆息的聲音:“.不行!不行!我這書法還差了一些韻味.”
“不行的話,那就重新寫過!”
身形矮矮胖胖,頭頂油光禿亮的禿筆翁“啊”了一聲,還以為自己聽到了幻覺,轉頭看來,就見一名黑衣人推門而入,動作大方得體,好似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還自然而然的說出一番鼓勵的話來。
愣了愣神,禿筆翁終於回過神來,正要提起手中的精鋼判官筆,發動攻守兼備的招式,並大聲呵斥,向外報信。
誰知,一根樹皮黝黑嶙峋的棍棒,已經先行一步戳在他身上,將其剛到咽喉的聲音全部悶回了肚子,整個人也在難以置信中,萎靡著緩緩倒在地上。
棍棒輕輕一挑,將跌落的判官筆在棒頭上旋轉幾圈,然後送到案桌上,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許星辰開始在暈過去的禿頭翁身上搜尋起來,結果,幾經搜尋,一無所獲。
一邊沉吟,許星辰目光一邊在屋中四下打量。
這間屋子裡面,到處是瓷缸和木櫃,裡面擺放著成堆的卷軸,牆面上也掛滿了一幅幅書法,字跡各有不同,但每一幅都自成一家,落款位置的名號,許星辰腦海中能找到近乎一半的印象。
顯然,牆面上的書畫,都是價值千金的寶貝!
許星辰沒有絲毫動念,目光轉動一圈,最終落在桌上的判官筆上面。
將判官筆拿在手中,頂頭折騰一番,但無論是擰、轉、拔、按,都不見動靜;他又把底端的毫毛全部拔掉,終於找到一個小小的卡扣,將卡扣扳開,裡面掉出了一把鑰匙,樣式與他從丹青生那裡得來的鑰匙,一般無二。
許星辰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收起鑰匙,隨後將沒了毫毛的精鋼判官筆放回桌面,對著地上的禿筆翁抱拳說道:“不好意思,你腦袋上本來沒有毛,結果現在,連筆頭都沒了毛真是,般配!”
轉身出了房間,再次關上房門。
繞過幾個彎道走廊,來到前院最後還亮著燭光的房間門前。
裡面除了時不時響起的“啪”“啪”動靜,再沒有其他聲音。
許星辰眼神閃爍了一下,心道:“裡面的人應該就是愛下圍棋的黑白子了,此人的棋盤是由磁鐵鍛造而成,專克各種金鐵類兵器,圍棋也能當做暗器來使用,如果正面對戰,不知能給我帶來什麼樣的體悟.”
“現在嘛,正事要緊,先從他們四人的身上找到鑰匙再說.”
看看手中的黑色棍棒,許星辰再次直接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裡面的案桌上,擺著一張黑黝黝的棋盤,一個面相清瘦的中年人正坐在桌旁,一手捏著一顆白子,一手拿著一本棋譜,仔細觀看。
興許是久不見陽光的關係,他面色蒼白,好似殭屍,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陰冷的氣息。
聽到推門聲,他轉頭看來,神思恍惚,似乎還沉浸在美妙的棋譜中,一時沒能回過神來。
直到黑衣面具的許星辰走到他面前站定,眼中才有精光凝聚。
許星辰悶聲悶氣的開口問道:“鑰匙在哪?”
卻是他怕這裡又出現先前的麻煩事情,決定詐唬一把看看。
黑白子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放了半數黑子的棋罐,隨即醒悟過來,臉色大變,手指微動間,一枚白子咻的激射出去,身體同時從座位上彈跳而起,張口欲喝。
“多謝!”
許星辰笑著用左手接住射來的白子,右手棍棒向前閃電一杵,黑白子立刻翻身倒在地上,閉過氣去。
抬手抓過棋罐,將裡面的黑子全部灑在棋盤上,一顆接著一顆仔細觀看,沒有發現異常之處,遂把目光轉向棋罐底部,見到一顆黑子牢牢的沾在棋罐底部,不由笑道:“原來在這裡!”
伸進去三根手指頭,用力向外一扣,沒動;左右前後幾個方向全都推拉一遍,向後的時候,粘黏在底部的黑子移動了一小段距離,棋罐內壁隨即出現了一個缺口,裡面豎放著一把鑰匙。
“嘿!第三把了!”
將鑰匙再次貼身藏好,許星辰抓起桌面的磁鐵棋盤,感覺入手沉重,用來揮舞砸人,固然威力奇大,但速度方面就有些受到限制。
“不過.如果用來鑄造一把長劍呢?”許星辰眼中流露出一抹若有所思,喃喃自語道:“磁鐵長劍.唔!這個想法不錯,但也需要好好研究研究.”
跨出房間門檻,禮貌的關上房門。
許星辰順著廊道,向後院走去。
“這三個莊主的武功修為,都不弱於以前的餘滄海,如果他們不是沉迷於各自的喜好中,一時無法回過神來,我想要不弄出動靜的打暈他們,只怕還有些難度”
“當然,這也與他們在梅莊呆的時間太長,放鬆了警惕有關!”
“希望那大莊主黃鐘公也沉迷樂器中,不可自拔,讓我好得手.”
“現在想來,書中世界的時候,以向問天的武功,未必不能一一擊殺四名莊主,哪怕大莊主黃鐘公的‘七絃無形劍’能夠影響向問天身體中的內力,但以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想要得手,卻是不難。”
“只是向問天雖然知道任我行被關押在梅莊,但具體在哪?有什麼機關?如何開啟等事情,卻是一無所知,這才費盡心思,又是名畫名書,又是棋譜琴譜,設下步步陷阱,勾起四名莊主的貪慾,將令狐沖送進了地底監牢.”
“我現在佔據了先知先覺的優勢,自是無須與那向問天一般麻煩行事,只要拿到四把鑰匙,就能前往地底”
思慮間,許星辰來到後院,穿過一片陰森樹林,來到一座獨立的院落門口。
翻牆跳了進去,就見屋子裡面,一點燭光,散發出淡淡的昏黃光暈,將一道乾瘦修長的身影映照在窗戶紙上。
“沒有琴聲,黃鐘公在幹什麼?”
許星辰看著窗戶紙上的人影,沒有探究的想法,準備繼續使用先前打暈那幾人的方法,來個出其不意。
手掌輕推房門,房門不搖不動,裡面顯然已經落下橫木。
他無法,只好用內力一催,房門咔嚓一聲,整扇從門框上脫落下來,呼的飛向裡面,拍向端坐在蒲團之上的人,聲勢驚人。
出手前,許星辰就根據窗戶上的燭光與人影的角度,大致算好了黃鐘公端坐的位置。
骨瘦如柴的黃鐘公,正自閉目調息,受驚之下,驀然睜開雙眼,有精光從裡面爆射而出。
咔嚓!
他右手倏然拍出,將飛來的門板打的四分五裂,左手則撥動身前矮几上的古琴,古琴另一端立刻翹起,攜帶凶猛勁氣,撞向來人的胸口。
“反應真是迅快!”
許星辰感嘆一聲,手中棍棒左劈右打,將倒射而來的幾塊碎木掃到兩邊,左掌前推,將襲來的古琴拍了回去。
古琴轉眼落回黃鐘公之手,一手抱琴,一手揮彈,錚錚幾聲,琴聲悠悠,震的許星辰內力一陣紊亂,進攻的節奏竟然遲緩了一下。
許星辰又驚又喜,只覺這等能夠影響他人內力的音攻技法,真是令他大開眼界,不覺心思萌動,生出了想要切磋體悟的衝動。
正如江南四友這些人一般,有人喜好美酒丹青和劍法,有人喜好書法,有人喜好圍棋,有人喜好古琴。
他許星辰不喜美酒,也對琴棋書畫等藝術沒有太大興趣,唯獨對天下各門各派、不同型別的武功,充滿了興趣。
幸好,他還記得自己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按下蠢蠢欲動的心思,手中棍棒連連揮打,一下快過一下,勁風連環滾動,逼的黃鐘公左右躲閃,手中的古琴彈奏斷斷續續,不成曲調。
這還是許星辰不欲傷人,且還是存了幾分試探切磋的心思,否則,已經一棍打翻這黃鐘公了。
屋中的一點燭光,在兩人交手的勁風中,噗的熄滅。
但黃鐘公內力深厚,憑藉窗外門口照進來的些許月光,看清了來人的打扮,一邊極力對抗著對方手中蠻橫的棍棒,一邊大聲喝問道:“你究竟是誰?來我梅莊做什麼?可是我梅莊有什麼對不起閣下的地方?”
許星辰的聲音透過嘴邊的變聲器,變的極為沉悶:“交出鑰匙!”
他又一次用上了詐唬的手段!黃鐘公四人,多年來一直守護著梅莊地下的驚天秘密,像“鑰匙”這等敏感詞彙,在他們的腦海中時時謹記,根深蒂固。
所以,當來人在他們面前突然提及“鑰匙”二字,便會下意識的做出反應,去察看鑰匙所在的地方。
黑白子如此,眼前的黃鐘公亦是如此,聽到黑衣面具人的話,立刻下意識的探出一隻手,想要去摸自己的脖頸胸口。
雖然很快反應過來,收回了手掌,但已經被許星辰看在眼中,不由哈哈大笑道:“原來在那裡!”
果然,招式不在新,管用就行!許星辰手中的棍棒更快,更疾,打的黃鐘公竭力揮舞古琴,攔截這蠻橫狂暴的攻勢,根本顧不上彈奏琴絃。
嗤啦!
隨著一棍劃破黃鐘公的胸口衣襟,一個吊在繩索上的鑰匙立刻暴露了出來。
許星辰眼睛一亮,手中的棍棒在勢盡的情況下,再次生出新的變化,陡然一個迴環收割,頓時扯斷了那條繩索,將鑰匙挑飛到空中。
“可惡!”
黃鐘公大急,眼中精光爆閃,凹陷下去的消瘦臉頰閃過一絲紅暈,手上攻勢愈發的迅快兇猛。
甚至,他憑著肩膀受傷的可能,將右手伸向了琴絃,準備使出“六丁開山”的神技。
但這一切都是徒勞!噗噗噗!棍棒連閃三下,前面兩下擊中黃鐘公的左右肩膀,讓黃鐘公兩條手臂一痛一麻,再抱不住懷中古琴。
第三下戳中了胸口,打的黃鐘公連連後退,脊背猛的撞在幾步外的牆壁上,震的牆壁上灰塵簌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