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洋麵,波濤洶湧。
一支龐大的船隊正破浪西行,二十艘載重五千多噸的大型幹散貨輪排成兩列縱隊,煙囪噴吐出的黑煙遮天蔽日,在海面上拖出長長的灰影。這些貨輪隸屬於“金山海運公司”,滿載著美西十二州生產的小麥,正浩浩蕩蕩地駛向太平天國的下關碼頭。
船隊中央,是“飛魚”號、“崑山”號兩艘巡洋艦,以及“加利福尼亞”號鐵甲艦——這艘七千噸級的鉅艦是美西十二州海軍的主力,艦艏兩座雙聯裝200毫米主炮塔在陽光下顯得殺氣騰騰,瞭望臺上的哨兵手持望遠鏡,警惕地掃視著海平線。
在“加利福尼亞”號的甲板上,一群年輕水手正倚著欄杆眺望遠方。他們穿著深藍色的民兵海軍制服,胸前彆著“金山海運公司”的銅質徽章。這些水手要麼出生在美西,要麼是跟著父母飄洋過海去的新世界,從小聽著太平軍的故事長大,對大洋彼岸那個“母國”充滿嚮往。
“聽說天京城比舊金山還大十倍!”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興奮地說道。
“那當然!”旁邊一個滿臉絡腮鬍的老水手吐了口菸圈,“太平天國有六萬萬人,咱們美西才多少人?連人家一個零頭都不到!”
“可咱們有錢啊!”少年不服氣地反駁,“加州一年的稅收,抵得上太平天國好幾個省!我聽說,加州財政部是太平天國最大的債主!”
老水手嗤笑一聲:“錢再多,也得有槍桿子護著!要不然,東海岸那幫白人老爺早打過來了。”
正說著,瞭望臺上突然傳來一聲大喊:“鐵甲艦!好快的鐵甲艦!”
眾人紛紛抬頭,只見遠處海平線上,一艘修長的鋼鐵鉅艦正以驚人的速度破浪而來。它艦體漆黑,五座雙聯裝150毫米炮塔森然排列,艦艏劈開的浪花在陽光下泛著銀光。
“是太平天國的‘海鷹’號!”有人驚呼,“聽說它能跑二十四節!”
“海鷹”號如利箭般掠過船隊側翼,懸掛的太平天國海軍旗獵獵作響。甲板上的水手們紛紛立正敬禮,目送這艘世界上最快的鐵甲艦消失在遠方的海霧中。
“加利福尼亞”號的豪華艙房內,洪天貴正和堂伯父洪仁政對坐飲酒。
洪仁政穿著一身真約派紅衣主教的法袍,胸前掛著金十字架,臉色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猛灌了一口葡萄酒,咬牙切齒道:“羅耀國算什麼東西?當年要不是天王提拔,他能當上太平天國的王?可他倒好,非但不讓你即位當天王,連北美總主教的位置都給我擼了!”
洪天貴微微一笑,晃著手中的酒杯:“伯父,您何必跟羅耀國置氣?他只是個太平天國總理,管得了太平天國,管不了美西十二州,也管不了您的夏威夷。”
“可天王之位本該是你的!”洪仁政拍案而起,然後壓低聲音,“楊東王說了只要您點頭,他就能扶你上位!”
洪天貴搖了搖頭,眼神銳利如刀:“伯父,您覺得……天王這個位子,現在還有多大分量?”
洪仁政一愣。
“太平天國的天王,不過是諸王會議上的一個擺設.我父王沒升天的時候就這樣了。”洪天貴站起身,走到舷窗前,望著浩瀚的東海,看著漸漸遠去的“飛鷹”號,“楊秀清想讓我當他的傀儡……可我洪天貴,要掌權,掌大權,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啊!沒有權的王,和囚徒有什麼不同?我放在大權不要,去給他們當囚徒,戰戰兢兢過日子?”
他轉過身,一字一頓道:“我要當西美利堅的總統!”
洪仁政瞪大了眼睛:“你……你瘋了?太平天國六萬萬人,美西才多少人?”
“人多有什麼用?”洪天貴冷笑,“美西十二州有黃金、石油、白銀、糧食,每年的財政收入抵得上太平天國四分之一!羅耀國手頭能動用的活錢,恐怕還沒我這個加州民兵總司令多!”
他走到洪仁政面前,壓低聲音:“伯父,您知道為什麼我能坐穩加州民兵總司令的位置嗎?因為下面的師長、旅長、艦長,全是我在舊金山軍校的同學!他們都叫我一聲‘大哥’,而我就想帶他們建立一個新國家——西美利堅合眾國!那才是我真正能掌權的國家啊!”
洪仁政嚥了口唾沫:“那你這次迴天京……”
“站隊。”洪天貴勾起嘴角,“誰能支援我當這個西美利堅的總統,我就支援誰!”
洪仁政問:“那您覺得誰能支援您當總統呢?”
就在這時,艙門被敲響。一個海軍軍官探頭進來:“司令,天京城到了!”
天京下關碼頭,人山人海。
數萬勳貴國人擠滿了碼頭廣場,清一色裹著紅頭巾,遠遠望去如一片赤色海洋。臨時搭建的彩畫牌坊下,羅耀國、楊秀清、馮雲山等諸王都身著朝服,面帶微笑地等待著那位理應給他們當傀儡的幼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