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就有記載,蜀地這個糧倉以及遼東的黑土地。扶蘇一邊看著,一邊提起擱在一旁的毛筆,仔細記錄著。
秉著看什麼書,就要做什麼事的準備,扶蘇在河邊開闢了一片田地,種下了一種穀子,這種穀子六月播種,到了十月就可以收穫。
扶蘇一手拿著書,來到自己開闢的田地邊,也不顧烈日當天,看著自己種下的穀子。
這種穀子種出來也是一種淡黃的小米,這是在西面的河西發現的,這種穀子一般長在河谷中。
扶蘇將穀子外殼捏碎,得到了一粒小米,米粒很小,比關中的穀子都要小。
雖說收成並不好,但扶蘇並不灰心。
糧食一直是國本,這一點從列國征戰時期就可以看出來,呂氏春秋有記載,管仲主張富國強兵,在糧食上大做文章,就能吞併一個個小國,管仲種種言行亦是齊國法家一系的主要主張。
其實,這天下的法家並不是秦國一家,早在商君時期就有了法家學派,並且分散在列國之間。
關中到了八月的下旬,關中各縣已開始陸續收穫糧食。
張蒼放壯年的民夫回去了,留下了幾十個還有力氣的老人家繼續修補橋面。
而餘下的事,也就不用自己的這個大秦公子去費心,扶蘇覺得餘下的事根本不用自己參與,而自己制定的那些施工規範,張蒼會很好地踐行。
閒下來的時候,扶蘇就有了閒心專研農作物,鑽研了一個多月,除了種了一些穀子,可以說是一無所獲,的確是一無所獲啊。
因為關中能夠找到的糧食種子並不多。
田安見公子坐在河邊,公子的神色多有失望與挫敗,他上前道:“公子,南郡要修建馳道了。”
扶蘇微微頷首,沒作理會。
田安站在一旁,也不再多言了。
民夫一下子走了大半,這讓張蒼身上的負擔小了很多,他坐在橋面,看著自己昨夜所寫的文章。
曾經公子有所聽聞,列國征戰時期,人口時而銳減,而土地總是保持不變,如若將天下能夠耕種的所有田畝均分,每個人至少得多少畝地。
張蒼記得那時候自己對公子的回答,當初的回答是土地不可能均分,首先土地歸國君所有,其次是王侯,再是士大夫,最後才是黔首。
因此土地均分本就是一件不可能事。
再之後,公子又用郡縣制為條件來提問,也就有了公子在之後的提問,那就是郡縣制與分封制各自可以養活多少人。
大秦吞併了六國,並且得到了六國的財富與土地,並且消滅了這麼多的王侯,讓各國的國君失去了土地,實行郡縣制之後,能否養出比列國分封時期更多的人口。
張蒼寫了一篇文章,作出了簡要的問答。
思慮再三,張蒼將手中的竹簡放下了,總覺得其中少了很多條件,譬如說如何耕種,如何分田賦,如何分田畝。
一個大問題往往會引出很多小問題。
公子所提的這個問題,從去年至今,張蒼想了半年。
這半年過去了,張蒼依舊沒有得到一個讓他滿意的答案。
再看遠處,張蒼見到公子正手拿著一株麥子觀察著。
關中到了九月,有民夫陸續回來了,咸陽橋的建設終於要恢復了,橋樑的主體都完工了,餘下的都是橋樑上的精細活,需要的人手也沒有之前這麼多了。
張蒼身為工室令可以調動工匠,從宮中帶了一隊工匠來到了咸陽橋邊。
扶蘇發現自己的個子又長高,去年的衣裳穿在身上有些短。
田安看著道:“這就讓宮裡再製新的衣裳。”
扶蘇倒不在意,本來衣服就顯得寬大,穿在身上倒不束手腳,他上前道:“老師,朝中如何?”
張蒼笑著回道:“朝中一切都好,今年關中大豐收。”
扶蘇道:“太好了,有了今年豐收,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
張蒼遲疑道:“倒是聽說了一件事。”
見老師的神色不好,扶蘇詢問道:“什麼事?”
“百越。”
張蒼簡短地說了兩個字,扶蘇也沉默了。
張蒼又解釋道:“今天廷議時,朝野對是否南征百越有議論,臣也只是聽說。”
扶蘇道:“朝野多半還要議論吧。”
張蒼頷首,“公子,北面有匈奴擾邊,南面其實並不穩妥,丞相還在推行書同文,此時朝野議論不休,有人說可以拿六國五十萬罪徒,去南邊戍邊墾殖。”
再看眼前,扶蘇又道:“還是抓緊眼前修橋。”
張蒼作揖道:“臣領命。”
商顏山,現在的叔孫通已一改剛來秦國時的儒生打扮,如今他講話時帶著濃厚的關中口音,今年豐收之後,各縣的糧倉都很充足。
尤其是看到商顏山庫房中,滿滿當當的糧食,叔孫通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河渠已挖通近百里地,灌溉了上百頃田地,僅僅只是完成了一小半,就讓大片旱地成了良田沃土。
叔孫通來這裡一年了,這一年他見證著人們勞作挖渠,見證了荒地成為了良田,他此刻真的很高興。
李由在這裡挖了一年的豎井,河渠沿線有十五口豎井都是他參與挖掘的。
李由穿著粗麻衣裳,赤著腳坐在邊上,整個人也黝黑了,虎口處已長出了老繭,他笑著與一個老漢談著話。
正說著,一個朝中官吏匆匆來到這裡,找到李由朗聲道:“丞相請校令回家一趟。”
聞言,李由整了整衣衫,道:“還以為家父忘了我。”
那官吏見李由站起來,他下意識退後了一步,忽然感覺這個李由長高了不少,就連講話時的氣度也與以前不同了。
李由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在那官吏詫異的目光下,就這樣回了咸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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