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別乾站在院子裡了。”
聽到四面陸陸續續響起一些聲音，歐陽正沉聲道。
“是徒兒失禮了。師父師孃請進屋喝茶。兩位師姐也進來吧。”
陸無病連忙把幾人請進屋。
剛剛在外面，一時興起，動靜有些大。肯定是驚動了不少人……
從掌門師尊的神態之中，可以判斷得出，老頭其實知道，在天星峰上，有著不知道哪方勢力派來的暗子。
甚至還可能隱約猜到，都是哪些人。
知道是知道，但還真不能隨意處置……發現了身份，放在明面上，還能有個防備，可以隱藏一些重要資訊，放一點假訊息，誤導其幕後之人。
若是進行大清洗，弟子們會不會人心惶惶不知道。
處境將變得更加惡劣。
除非天星峰不再招人，否則，肯定還會有更隱蔽的暗子混入其中。
實力不如人，勢力不如人。
只能忍氣吞聲。
就是如此。
昔日威震天下的天星峰，混成這般憋屈模樣。陸無病都不由得為這老頭感到難受。
想是這樣想，陸無病卻沒有多問什麼，泡好幾杯茶，還不等師父師孃問詢，笑著道：“今晚劍法破境，其實是祖師洞緣法，當日我遵叢師父師孃叮囑，一直苦修龍筋虎骨拳。
此功於近日功成，練得二十四脈歸一，化為一道龍筋。骨骼也變得堅固柔韌……自忖根基足夠，於是，進行真意傳承。”
歐陽蘭興致勃勃的問道：“那伏龍劍真意傳承，真能繼承了其中全部神意？”
“繼承全部神意自是不可能。畢竟，他人是他人，並非自己。就算是本派祖師，其精神意志也是很私人的，並不能完美契合本身精神。”
陸無病本想用伏龍劍真意珠子，遮掩自己的劍法進境，不過細想一下，完全沒必要。
一個弄不好，讓小蘭師姐有了不切實際的妄想就不太好了。
萬一，她一門心思去闖祖師洞，一心想要繼承劍法真意。
結果，屁也沒學到，還不得氣壞了啊。
“你是說，傳承真意只能作為指引，並不能完全領悟真正的劍意，想真正突破，需要自悟，印證一身所學？”
歐陽正聽得心頭狂震，連忙追問。
他就卡在這一關。
始終不得寸進，連前進方向都沒有找到。
如果單論內功、輕功與體魄強度，他能甩自家新收徒弟十八條街。
但此時卻覺得，在劍法領悟上面，竟然被這小徒弟比了下去。
不但是劍術，還有對劍法的認知，都有些不如。
好在，歐陽正愛面子只是在外人面前，真的關起門來，卻頗為實際。
“正是如此，當日師尊教導，修行內功劍術當推陳出新，煉萬劍而修一劍，徒兒聽後大有感觸，方有今日之成果。”
我這樣教過嗎？
我咋不記得。
歐陽正端起茶杯，藉著嫋嫋熱氣，遮掩面上尷尬神色。
他自己知道自己所謂的教導是怎麼一回事，說是照本宣科有些過了，但真說不出什麼有啟發性的話語來。
關鍵是這話自己沒印象。
確定不是徒兒在給自己臉上增光添彩。
沒見師妹和女兒，都以崇拜的目光在看著自己嗎？見到陸無病一本正經的說得有模有樣，好像真是自己教出來的一樣，歐陽正哈哈輕笑道：“那是無病徒兒悟性過人，能自悟自創。一般人推陳出新，哪有那麼容易，再說了，觀萬劍而悟一劍……”
說到這裡，歐陽正聲音猛然頓住，只覺無數奇思妙想，在心中蓬勃。
腦子裡翻翻滾滾的，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重重的揪了揪鬍子，只覺得頭皮發癢，偏偏想不真切。
如果陸無病知道他的這種狀態，一定會說，這是要長腦子了，暫時沒長出來。
倒是歐陽蘭，沒注意到自家老爹的異狀，好奇問道：“小師弟的意思是，忘掉本身所學，尋找到自身的長處，然後一舉破關？”
我願稱你為最強課代表，小蘭師姐。
陸無病一聽，果然是這個道理。
然後，他就看到，身旁的掌門師尊眼睛亮得嚇人，像是悟通了某個關卡。
同時，歐陽正身上氣息一變，本是浩浩蕩蕩雄渾厚重，轉而一變，變得微微縹緲，整個人由上到下，展現出來一種飄逸感。
“師兄，你成了？”
秦懷英面色大喜，顫聲問道。
朝夕相處，她對丈夫一身修為可謂瞭解至極，更是明白他一直卡在【劍開天門】一關，神意未聚，先天不破。
這時氣息一變，感受到天光照頂，與往時大為不同，顯然是一身修為有了重大突破。
“成也瀚海，敗也瀚海，老夫這身內力，先天之下自稱第二，估計沒人敢稱第一，往常也一直以此為榮。
卻沒料到，真正陷入到了瀚海內氣之中，卻忘了根本。忘了氣為手足，神意為先的道理。
如今方才撥開雲霧，見得本來。”
歐陽正滿面唏噓，他從少年時候開始，就被師門長輩一致稱讚，是煉氣的好苗子。
事實證明這話沒錯。
在諸位師兄弟之間，他的內力修行速度，一直快上許多。
最後更是修得內氣浩瀚如海。
強到什麼地步呢，強到以後天之內氣，能與先天之真氣對拼而不落下風。
這種巨大的成就，讓他徹底迷失在自己的強大之中，越發倚重於瀚海神功。
平日裡對敵，一揮手就是鋪天蓋地的內氣。
別人攻三丈，他就打十丈……
揮灑自如，克敵制勝莫不如意。
反倒是自身劍術，只是作為內氣的輔助。
真正贏的是氣，而不是劍。
如此，怎能明悟到劍中之神，神中之意？
此時被陸無病一句【推陳出新，觀萬劍而悟一劍】點醒，再被女兒這麼一總結，立即明悟關竅，任督合流，洞開天門一竅。
先天突破，轉化全身內氣為真氣，就在眼前。
最關鍵的還是，他發現，自己的劍心劍意，從沒有哪一刻，如此靈動活潑。
像是往日枯樹，今日重新長出新芽。
“好，好，你很好。”
歐陽正重重的拍了拍陸無病的肩膀，眼中流露出來的神采，讓人明白，他對這個弟子喜愛到了極點。
想到當初在江州那會，若不是陰差陽錯，收入門下。
一旦錯失瞭如此弟子，他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如今，為師也開始相信，無病你那劍意，是悟自伏龍劍傳承真意了，哈哈……”
師徒兩人對視一笑。
歐陽正：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不能明說，只能這麼說。
陸無病：我知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意會就行。
別人不懂，歐陽正卻是很明白的，當初他拿到【永珍天羅】的時候，真意傳承就給他狠狠的上了一課。
下愚之人不足聞道，中庸之人得點皮毛……
嗯，他就是得點皮毛的那位。
甚至，想教也沒法教。
只能用一用【永珍天羅】，還用得不怎麼好。
這話說出來，可能要讓人笑掉大牙，還是藏在心裡的好。
想了想，歐陽正解下肩頭寶劍，連鞘帶劍遞給陸無病。
“拿著。”
“師父？”
陸無病雙手慎重接過，就感覺手掌微微一沉。
“此劍長三尺七寸，寬三指，以天星為骨，寒鐵為脊，重三十三斤三兩，為神劍山莊初代莊主謝殘陽平生最得意的作品。
等閒劍客，用此劍不算太過順手。但是，修習瀚海神功，或者是伏龍劍法之人，卻是極為合適。”
陸無病抽劍出鞘，只見一泓秋水盪漾，映得滿室寒光閃閃。
劍身比一般的寶劍的確是寬長一些，劍脊盡頭，刻著四個暗紅色字跡【瀚海伏龍】。
“這是……”
“沒錯，此劍就是咱們天星宗二代祖師瀚海真人隨身佩劍。
祖師到了晚年，修為已至高深莫測之境，萬事萬物皆可為劍。
隨手一劃，均可撕裂虛空……於是棄用此劍，歸置宗門。
為師繼承此劍之後，身經千戰，劍身仍未曾有絲毫破損，鋒銳更勝往昔，稱一聲【神劍】一點也不過份。如今就賜予你，望有朝一日，你能再現祖師神威。”
“多謝師尊。”
陸無病一聽此言，立即明白，掌門師尊是要破心中執，破手中劍……
先把所有外力依仗斬掉，破而後立。
如此，方能在突破先天之時，一步領悟屬於自身的劍意。
正好，自己一直拿著的【長風劍】只是一柄普通鋼火的青鋒劍，如今已經斬出十來個米粒大小的缺口。
雖然不是沒有備用劍，但這柄劍，自從習劍開始，就一直用著，很是順手，就沒有換。
反正，他很少與人對拼劍鋒，殺敵只是捅啊捅的，倒也沒有什麼大礙。
但如今，【金縷衣】與【龍筋虎骨拳】全都步入大成，肉身抓取力量，已經達到兩三千斤。
放到軍陣之中，完全可以稱得上【無雙猛將】，再拿著【長風劍】其實也不見得有多麼順手。
反倒是這柄三十三斤三兩重的隕星寒鐵劍，揮舞起來很有手感。
重量還在其次，這柄【瀚海劍】最強的，還是內力加持貫通一氣。
從劍柄到劍鋒，氣機一動，節節貫穿。傳輸勁力，極少損耗。
也不知當初匠師是怎麼打造出來的？
生像是此劍劍身內部有著氣機通道似的。
歐陽蘭酸酸的道：“小師弟，以後比劍之時，你不許拿著瀚海劍跟我打啊，這太不公平。”
小蘭師姐你太高看自己了。
陸無病點頭笑道：“下次咱們比劍，換你來用此劍。”
“我才用不來，太重。”
歐陽蘭聞言心中一喜，又有些嫌棄此劍太重太寬。
她還是喜歡窄劍輕劍，打起來輕鬆如意。
“師父，不知道紫陽峰畢焚空畢師伯，如今修為劍術到底是在哪個層次？”
陸無病想起一事，當下直接問了出來。
有些話師父師孃不說，那是愛護弟子，不想讓門下弟子擔憂一些力不能及的事情，影響到修練心境。
但是，自己如今劍法大進，自認為有足夠的能力，替天星宗分憂。
該瞭解還是得提前瞭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不要等到禍事臨頭，還是雲裡霧裡。
連敵人什麼修為層次，都不瞭解，到時候真的很是影響判斷。他懷疑，當日在明陽城中，跟蹤趙府管家馬車所去的那家平房小院中，所遇到的三個高手，應該就是紫陽峰門下，就是不知道具體是誰？結合各方形勢，排除北周魔門和朝廷勢力，會用暗戳戳的手段針對天星宗，瓦解三脈聯合，再進行各個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