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糞車闖宮門，撞上鐵面無私大舅哥！

子夜的皇城，像一隻蟄伏的巨獸，萬籟俱寂，只有更夫的梆子聲，在空曠的宮道上，敲出單調而悠遠的迴響。

吱呀——吱呀——

兩輛糞車那老舊的車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在這死寂中，顯得格外突兀。

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混雜著發酵與腐敗的濃烈氣味，如同無形的潮水，蠻橫地席捲了整條宮道，所過之處，連夜風似乎都繞道而行。

宮道旁的陰影裡，四個身影如同鬼魅，死死地貼著牆根，屏住呼吸，跟隨著那兩輛移動的臭氣源頭。

李世民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翻騰。

那股味道，霸道得不講道理，順著鼻腔直衝天靈蓋，讓他陣陣反胃。

可他的心裡，卻又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變態的虔誠。

他彷彿能看到，那些代表著他帝王權柄的金器，正在這人間至穢之物中，被洗去鉛華，褪去傲慢，完成一場神聖的洗禮。

這種精神上的亢奮與生理上的噁心交織在一起，讓他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即將分裂的詭異狀態。

他身旁的杜如晦，就沒這麼好的心理素質了。

這位當朝宰相，一張胖臉已經憋成了豬肝色，眼睛裡全是血絲，一手死死捂著嘴，另一隻手在身前胡亂地扇著風，彷彿這樣就能把那無孔不入的味道給扇走。

他現在無比後悔，為什麼要跟著來，他應該在外面接應的！

房玄齡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只是他微微聳動的鼻翼，和比平時站得離杜如晦更遠一些的距離，暴露了他並非真的不食人間煙火。

只有李靖，像一尊真正的石像。

他的身體紋絲不動，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兩輛糞車和前方那座巨大的、如同怪獸般匍匐在黑暗中的城門上。

玄武門！

當這三個字映入李世民眼簾時，他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

這裡，是他一生的轉折點，也是他心中最深的夢魘。

他曾在這裡，親手埋葬了自己的兄弟，踏著血泊，登上了權力的頂峰。

今夜，他又要從這裡，用一種最屈辱、最荒誕的方式，將他偷出來的國之重寶，送出宮闈。

命運，何其諷刺。

“站住！”

一聲中氣十足的暴喝，如同平地驚雷，從城門上傳來。

糞車停了下來。

陰影中的四個人，也瞬間僵住。

城樓上，火把亮起，一隊隊甲冑鮮亮的衛兵出現在城牆垛口，手中的弓弩在火光下泛著森然的寒光。

一個身材高大，面容方正，眼神銳利如鷹的將軍，從城門內緩緩走了出來。

他身披玄甲，腰挎橫刀，每一步都走得沉穩有力，帶著一股鐵血肅殺之氣。

當看清那張臉時，杜如晦的胖臉“唰”一下就白了。

李世民的瞳孔，也猛地縮成了針尖大小。

長孫無忌！

他的大舅哥，長孫皇后的親哥哥，當朝第一外戚，也是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之一！

今夜的玄武門，竟然是他親自當值！

完了！

李世民感覺自己的後槽牙都在發酸。

別人或許還能通融，可長孫無忌，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六親不認！

當年他還是秦王的時候，長孫無忌就敢因為一點軍紀小事，當眾頂撞他，半點面子都不給！

現在撞上他，簡直是耗子撞上了貓，還是最餓的那隻！

“什麼人！深夜在此喧譁！”

長孫無忌走到糞車前，眉頭緊鎖，臉上寫滿了不悅和警惕。

那股惡臭讓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但那銳利的視線，依舊死死地鎖定著那個趕車的老卒。

老卒哆哆嗦嗦地跳下車，一張老臉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

“將……將軍……小的是……是宮裡淨房的……”

“我問你這麼晚了，趕著糞車出宮做什麼！”長孫無忌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是……是杜相公吩咐……說……說後苑的花，急需施肥……”老卒結結巴巴地，把杜如晦那個蹩腳的理由又說了一遍。

長孫無忌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杜如晦？施肥？

他偏過頭，看了一眼宮道深處的陰影，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宮規，卯時城門開啟，方可出入。現在是什麼時辰？”

“是……是丑時……”

“既然知道是丑時，為何還要違逆宮規？”長孫無忌的聲音陡然拔高，“你好大的膽子！來人！給本將拿下！”

“是！”兩名如狼似虎的衛兵立刻上前，就要把老卒給按在地上。

陰影裡，杜如晦急得差點跳出去，卻被房玄齡一把死死拉住。

李世民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房玄齡的計策，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