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也蓋不住永寧宮的富麗堂皇。
金獸首香爐燃了上好的芽莊沉香,嫋嫋青煙伴著女子低語聲傳來。
“娘娘,您好歹用些晚膳,便是生氣,也要顧念自己的身子。”永寧宮掌事姑姑正端著琉璃小碗苦苦相勸,眼風一撇見了楚硯之,忙行了個禮:“殿下來了。”
“硯之,你來了。”到底兒子在身前,周貴妃不好再哭,拿了帕子拭了淚,招呼宮人給楚硯之奉茶。
楚硯之嘆了口氣,擺手道:“不必了,你們都下去。”
掌事姑姑見二人有事要談,忙收拾了食盒,又細心關了殿門,親自在殿外守著。
周貴妃雖是哭得慘了,雙眼微有紅腫,那與楚硯之有七分相似的眉眼間,卻蓋不住絕世芳華。
“你從你父皇那來的。”周貴妃聲音沙啞,肯定道,“看你這樣,想必你也同意了。”
“母妃。”楚硯之將掌事姑姑留下的那碗金絲燕窩奉到周貴妃面前,神色淡漠,“父皇定下的事情,做兒臣的,豈有拒絕的道理。”
“我知道。”周貴妃接過那碗燕窩,細細攪了攪,眉眼間已全無哀慼之色,“不然我為何在這哭了一晚上。”
“你父皇要將秦鳶指婚給你,林家就被迫要站在你這邊,若我不哭一哭,表明我對這樁婚事的‘不滿’,明日皇后不知要說些什麼。”
他們皆心知肚明,卻都要做一些該做的事。
扮演一個慈愛公平的父親,扮演一個受寵嬌氣的貴妃。
楚硯之心中閃過一絲倦意。
那他又在扮演什麼?
他面上功夫極好,周貴妃渾然沒有注意,只就著指婚一事,繼續道:“我雖身居宮中,這秦小姐的事,卻仍有耳聞。”
“她倒是醒悟得早,沒有叫懷王妃那佛口蛇心的人騙了去,可她那行事作風,我卻不喜。”
周貴妃出身書香門第,在她看來,秦鳶做事,可謂是大膽出格。
“可她既然做了你的正妃,若是能一心一意幫你,也算有些用處,那咱們也得好好待她。”
她口中未吐出的“若不是”,兩人皆心照不宣。
“林家是個燙手山芋,可到底是有威脅的助力,富貴險中求,我相信我兒能做得好。”周貴妃拉過他的手,拍了一拍。
能爬上貴妃位的女人,哪個沒點心狠手辣的膽識與本事。
“硯之,你為母妃、為你弟弟做的事,母妃都記在心裡。”她最後道。
母子數十年如一日的相處,楚硯之如何不瞭解她。
她是愛他的,可她也愛權勢。
他已然習慣了,皇家的人,包括他自己在內,不都是這樣的麼。
周貴妃照例說了些關心他身子的話,最後又親自將他送到了殿外。
夏夜的風送來久違清爽的涼意,驚雲許是知曉他在想事兒,難得的一聲不吭。
“聖旨應是明日就送到秦鳶那兒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