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真誠地勸說對方,如果福林男爵是一個聽勸的人,那麼事情還有體面收場的餘地。
從福林男爵的著裝打扮不難看出他是個體面人,或者說盡可能想讓自己顯得體面一些。
“跟我們來一趟,你們沒有拒絕的餘地。”
福林陰沉著臉,他對此駕輕就熟,往往只要稍稍加重語氣,這些外來的流民就會被嚇破膽,對他的命令言聽計從。
不過這突然出現的福林男爵倒是讓伊森想起了一位故人。
同樣也是齒輪城,同樣也是出於一些原本可以避免的衝突。
帝國重工的大少爺艾索克就曾因為他的冥頑不靈,讓他不幸染上了紅死病,年紀輕輕便永遠地離開人世,而現在,伊森越看越覺得福林也像一個病毒攜帶者。
見福林男爵心意已決,伊森本著關懷病危患者的精神答應了他的邀請。
進入莊園之後,他和凜冬便不出意外地被分到了兩間審訊室,負責審訊他的是火槍隊的隊長,不難看出他是福林精心培養出來的心腹,而且他也絕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景,鎖門準備刑具的動作一氣呵成。
如果換做齒輪城的平民陷入這樣的境地,他們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審訊官將各種看著就令人發毛的刑具整齊地排列在托盤裡,伊森上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景還是在帝都,那時也是一位經驗豐富的審判官負責了他的審訊工作。
“布萊克警長提到大召喚師海緹雅在死亡前一天的傍晚,曾在調查一起案件,有一對夫婦舉報了福林男爵,稱他誣陷並囚禁了他們的女兒。”
伊森主動挑起話頭避免冷場。
他的主動讓審訊官都愣了一下,因為通常當平民看見羅列在托盤裡的這些刑具時,往往腿都被嚇軟了,他們往往連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若是再膽小一些的甚至有可能當場就尿出來。
但不論他們作何反應,結局都不會有所改變。
他們最終會承認自己的罪名,給予福林男爵合法處決他們的理由。
“你是私家偵探?”
審訊官疑惑地問道,否則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死到臨頭,還會去關心一個和他毫不相關的案件。
“你可以這麼認為,所以我想聽聽你的見解。”
“你想指控男爵大人。”
審訊官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都有點想要稱讚伊森積極樂觀的精神,當然,還有那視死如歸的正義感,否則他很難提出這些風趣幽默的問題。
“指控福林男爵?當然不,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這完全沒有意義。”
這一番話又讓審訊官迷惑了。
他又覺得伊森很清醒,不像那些徹底被正義感衝昏頭腦的人——如果銀輝帝國的律法能為福林男爵定罪,他們又怎麼會被“請”來這裡呢?
“在那之後,治安所又發生了一個離奇的案子,第二天一早,來治安所上班的警探們在後巷發現了兩具缺少了上半身的屍體,一男一女,身體的斷裂處有被魔物啃噬的痕跡,直到現在他們也沒法確認兩名死者的身份,而在大召喚師海緹雅遇害後,這個案子就被無限期地積壓了下去。”
伊森能理解人手不足的困難,如今整個治安所的警探們都分佈在齒輪城的大街小巷,尋找那一批疑似魔王擁躉的流民的下落。
“我的疑問是,那一對向大召喚師求助的老夫婦去了什麼地方?”
“我怎麼知道?”
審訊官脫口而出,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但與此同時,不安也在他的內心深處悄然蔓延著。
因為他注意到伊森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沒有在刑具上多作停留,這個青年人眼裡沒有絲毫恐懼,他似乎真的只是專注於眼前的離奇的案件。
“也就是說,福林男爵沒有命令你們殺害那一對夫婦。”
伊森從審訊官的反應中得出了答案,如果那是處於福林男爵的報復,許多地方都解釋不通。
若是出於對下層人民的威懾,他不會讓這兩具屍體過了這麼多天都查不清身份,可如果只是為了殺人滅口,更可能的結果是夫婦被子彈爆頭,而非直接失去上半身。
“大召喚師是最後見到那一對夫婦的人,有沒有可能是她殺害了那一對夫婦?”
伊森又丟擲了一個新的問題。
“閉嘴!”
恐懼逐漸淹沒了審訊官的內心,他試圖用憤怒掩蓋不安,快步走向了托盤,試圖抄起其中一個鋒利的刑具。
但緊接著,他卻聽見了一聲尖銳的貓叫,隨即手背上便傳來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不知從何而來的黑貓跳上了推車,掀翻了托盤。
手背上的傷口深可見骨,邊緣處還焦黑的痕跡,那黑色的焦黑仍在不停蔓延,腐蝕著周圍完好的面板。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殺害大召喚師的人就未必是魔王的擁躉。”
“你、你究竟在說什麼?”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伊森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還有忽然間驟降的溫度。
審訊官跌坐在地上,說話時撥出了一股熱氣,他注意到了地板上結起的薄冰,從門縫一直滲透進了這間屋子。
“咚咚咚,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了。
在他的耳中如同喪鐘般迫近著。
本應反鎖的門被人從外面輕易推開,那個留著白色長髮的女子將腦袋探進屋子。
“還沒有聊完麼?”
“差不多了。”
伊森起身,低頭俯視著審訊官,“審訊官先生,你還有什麼想要補充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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