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雪封路,老人急病揪人心
張月琴坐在桌前,左手垂在身側。屋裡沒點燈,外頭的雪光從窗縫透進來,照在藥瓶上,映出一道斜的亮痕。她低頭看自己的手,指節發僵,動一下就扯著小臂往裡疼。這傷還沒好,碰不得冷水,也使不上力。
門突然被撞開,冷風捲著雪片撲進來。一個孩子站在門口,棉襖裹得嚴實,帽子上全是雪,說話時撥出白氣:“張醫生!王阿公倒了,喘不上氣!”
她站起來,動作比腦子快。藥箱就在腳邊,她彎腰去拿,右手抓住提手,左臂一沉,整個人晃了一下。她站穩,沒吭聲,只問:“什麼時候的事?”
“剛發現的,我叔喊我來找你。”
她點頭,轉身披上厚棉衣,圍巾繞兩圈,把藥箱夾在腋下。油燈在櫃子上,她點著,提起來往門外走。雪已經積了半尺深,一腳踩下去,直沒到小腿。風颳在臉上,像砂紙磨過。
她靠著牆走,一步一挪。村道早沒了痕跡,只能憑感覺認路。右手舉燈,左手縮在袖子裡,可寒氣還是往骨頭裡鑽。她咬牙,心裡數著王阿公的情況——七十歲,獨居,老伴走了五年,兒子在外地打工。去年冬天咳過一陣,聽診有過心律不齊,當時開了些溫陽的藥,囑咐他少碰涼水。
她記得他。每次採完藥回來,診所門口總有個布袋,裝著曬好的艾葉,沒留名字,但她知道是誰放的。
王阿公家在村尾,土屋低矮,屋頂壓著厚厚的雪。門沒關嚴,她推門進去,一股冷氣迎面撲來。屋裡漏風,牆角結了霜,地上鋪著舊草蓆,人躺在上面,蓋著兩床薄被。
老人臉朝天,嘴唇發青,呼吸短促,胸口起伏得很輕。她放下燈,蹲下身,伸手探他鼻息,又摸頸側脈搏。跳得慢,且斷斷續續。
她立刻脫下手套,從藥箱拿出酒精棉和針盒。右手取出銀針,在火上過一遍,扎進內關穴。接著是神門、百會,每下一針都穩,但左臂開始發抖。她用牙齒咬住一塊布,騰出右手繼續操作。
“得升點溫度。”她對跟來的侄子說,“灶臺還有柴嗎?”
“有,乾的。”
“點火。”
火燃起來,屋裡的冷意稍稍退了些。她撕開老人胸前的衣服,聽心跳。聲音弱,節律亂。她翻出隨身帶的小瓶,倒出幾粒蘇合香丸,塞進老人嘴裡,用水送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她每隔十分鐘檢查一次脈象。針還在,不敢拔。艾條燒了一根又一根,煙味混著焦木氣,在屋裡瀰漫。
老人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
她湊近看,眼皮顫了顫,但沒睜。呼吸比之前深了些,唇色也沒那麼紫。她鬆了口氣,把布從嘴裡吐出來,擦了擦額頭的汗。
“熬過來了?”侄子低聲問。
“現在不算。”她說,“只是暫時穩住。心氣不足,受了寒才發作。要是今晚再降溫,還會反覆。”
她收了針,用紗布包好,放回盒子。藥箱重新開啟,翻出幾包煎好的湯藥,交給他:“這是參附湯,溫陽救逆的。每隔兩小時喂一次,全喝完。要是他能坐起來,就讓他靠一會兒,別平躺著。”
侄子接過去,雙手捧著,像接什麼要緊的東西。
她沒停,又拿出記錄本,翻到空白頁,寫下幾行字:
患者王某某,男,70歲。突發呼吸困難,意識模糊,面色青紫,脈微欲絕。診斷為心陽暴脫證。已施針內關、神門、百會,艾灸關元,服蘇合香丸及參附湯。目前生命體徵暫穩,但仍屬危重。
寫到這裡,她頓了頓,筆尖停住。
她知道,這些不夠。
草藥針灸能拖一時,治不了根。老人需要輸液,需要心電監測,需要拍片看肺部有沒有淤血。可外面大雪封山,電話不通,鎮上的車根本進不來。
她抬頭看窗外。雪還在下,屋簷掛了冰稜,長短不一。路徹底埋了,連個腳印都沒有。
她合上本子,手指按在封面。
“不能等。”她開口,聲音不大,但清楚,“這樣下去,萬一夜裡再犯,我一個人救不回來。”
侄子看著她:“那怎麼辦?”
“送醫院。”她說,“必須送去鎮衛生院。”
“這雪……怎麼送?”
“走路。”她說,“沒有車,就走過去。你們準備擔架,我來背藥箱。明天一早出發。”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