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遇蛇險傷,堅持出診展醫德
天剛亮,鍋底的水汽已經幹了,爐火早滅。張月琴坐在桌前,手裡還握著那支剛磨出弧度的按摩棒,指腹來回摩挲著邊緣。她放下木棒,起身把燻蒸罩從屋簷下取下來,疊好收進櫃子角落。藥箱擺在桌上,針盒蓋得嚴實,登記本攤開在最末一頁。
昨夜記下的名字她又看了一遍。有個老人的名字被圈了出來,旁邊寫著“今日換藥”。那人住在村西頭山腳下一間老屋裡,腿腳不便,哮喘常年不斷,前兩天才開始用她配的燻蒸方子。她記得老人抓著她的手說:“明天我還來行不行?”聲音發顫,眼裡有光。
她合上本子,把藥箱背起來,往山上走。
清晨霧氣重,林間小路溼滑。她走得慢,右肩還在隱隱作痛,昨夜沒睡幾個鐘頭,腳步有些虛浮。路邊草葉沾滿露水,掃過褲腳,涼意順著小腿爬上來。她低頭看了看,繼續往前。
轉過一道坡,腳下踩到一堆枯葉,發出輕微的響動。她剛抬腳,旁邊草叢猛地一動,一條灰褐色的蛇竄出來,頭揚起,嘴張開,咬在她左小臂外側。
她立刻後退一步,蛇摔在地上,迅速鑽進石縫。手臂傳來一陣刺痛,面板很快紅了一圈,中心兩個小孔滲出血珠。她蹲下,從衣角撕下一條布,綁住上臂靠肩的位置,用力勒緊。然後俯身,用嘴吸出一口血,吐在地上,再拿隨身帶的小瓷瓶倒了些白酒沖洗傷口。
疼得她額頭冒汗。她靠著樹幹站了一會兒,呼吸放慢,腦子清楚:這是蝮蛇,毒液不會立刻致命,但必須處理。可她知道,如果現在回去,那個老人今天就沒人換藥。他一個人住,不會自己操作燻蒸,藥貼也貼不了準確穴位。
她從揹簍裡翻出幾株七葉一枝花和半邊蓮,嚼碎了敷在傷口周圍,用乾淨布條包好。藥箱掛在右肩,左手儘量不動,慢慢朝山下走。
路不平,她扶著樹幹一步步挪。走到半途,左臂開始發麻,一陣陣抽痛順著血管往上走。她停下,靠在石頭上喘氣,眼前有點發黑。她閉眼,想起前天老人說話的樣子,說這藥要是管用,冬天就能少咳幾聲。她說能管用,讓他放心。
她睜開眼,繼續走。
到了村西那間屋,門關著。她敲了兩下,沒人應。她推開門,屋裡昏暗,老人躺在床上,聽見動靜轉過頭。
“你來了。”聲音很輕。
“嗯,換藥時間到了。”她把藥箱放在床邊小凳上,開啟,取出準備好的藥包和紗布。
老人眯著眼看她,“你臉色不好。”
“沒睡好。”她說,“昨晚熬藥到太晚。”
老人沒再問。她熟練地解開舊紗布,檢查面板反應,調好新藥包的溫度,重新敷上。整個過程右手操作,左手藏在袖子裡,動作沒停過。
“今天這藥熱乎些。”老人說。
“加了點桂枝。”她答,“通血效果好一點。”
她調整燻蒸鍋的位置,試了試蒸汽大小,確保不會燙傷。老人閉上眼,呼吸漸漸平穩。她站在旁邊守著,手扶著牆,撐住身體。有兩次她覺得頭暈,就停下來深呼吸,等那陣暈過去再繼續。
半小時後,藥效穩定,老人睡著了。她輕輕收拾東西,把用過的器具放進藥箱,登記本上勾掉他的名字。出門前,她回頭看了眼床上的人,呼吸均勻,眉頭鬆開了。
她關上門,往家走。
太陽偏西,村子安靜下來。她走得很慢,左臂越來越脹,整條胳膊像被火燒過。鑰匙插了好幾次才對準鎖孔,掉了一次,她彎腰撿起來,手抖得厲害。
進屋第一件事是翻開登記本,確認所有該處理的病人都已記錄完成。她把藥箱放在桌上,解開外衣,捲起左袖。
傷口周圍已經紫紅,腫到了肘部。她重新拆開布條,用溫鹽水清洗,擠出少量黃水,再塗上搗碎的草藥。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小陶罐,倒出半碗黑褐色的湯藥,一口氣喝下去。
她坐進椅子,靠在背上,閉上眼。屋裡靜,只有灶臺邊水壺發出輕微的響動。藥箱還在桌上,針盒沒開啟,但她知道,明天還得用。
窗外,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她沒起身關燈,也沒去吃飯。手指無意識地碰了碰桌角的按摩棒,那上面的弧度是她親手磨出來的,握上去貼合掌心。
門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在院外停了一下,又走開了。
她睜開眼,盯著門口的方向。
門把手轉動了一下,又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