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082【驅虎吞狼】

第83章 082【驅虎吞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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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不是溫室裡長大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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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他在沒有人脈背景的前提下，一步一步向上攀登，不知見識過多少人心險惡，對這些黑暗面並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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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他內心依舊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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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工部貪瀆案的時候，他窩在那個簡陋擁擠的臨時衙署裡，親眼看到工部的官吏們如何盤剝百姓侵吞民脂民膏，那一串串冰冷的數字代表著無數個家破人亡的家庭，他們才是大燕江山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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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那些官吏都已受到國法的嚴懲，然而他們貪墨的銀錢大部分進了國庫，小部分進了天子的府庫，沒有一分一毫返回百姓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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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曾經告訴薛淮，世情便是如此，為民請命這四個字說來簡單，哪怕只想做成一件都千難萬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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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薛淮有了更加深刻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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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被稱為掄才大典，能否選拔出足夠優秀清正的候補官員，關係到朝廷這艘大船能否平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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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當然明白這個道理，然而當公義和私利發生衝突，他們大多會選擇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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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單單是薛淮所知，考場外的太子、首輔、次輔都想在春闈分一杯羹，他們只想鞏固或者擴大自身的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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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場之內，兩位主官乃至下面的考官們，大多藏著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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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隻是薛淮可以確認的範圍，或許還有很多他不知情的陰暗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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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般人身處這種泥潭，或許心灰意冷或許同流合汙，但是薛淮不會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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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做不到原主那般不計得失一腔孤勇，可他也有自己的堅持和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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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嶽仲明顯然猜不到薛淮的內心想法，他見薛淮態度鬆動，便開始講述主考官孫炎那邊的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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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炎身為這段時間貢院之內最大的主官，他的心腹和親信肯定很多，這能幫他掌控院內局勢，但他做不到隻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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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麾下同樣有一些耳目，譬如這會他就是確定孫炎正與一幫親信下屬密談，他才讓人將薛淮請來，而且在薛淮之前已經見過另外幾位不相干的考官，只為避免引起閒雜人等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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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閣老自矜身份，他肯定不會親自出手安排割卷一事，所以此事是由彌封官和謄錄官聯手完成，二者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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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眉頭微皺，坦誠道：“但這只是我的推測，現在缺少足夠確鑿的證據。孫閣老身為主考官，他有決斷考場一切事務的權力，如果我們不能拿出實證，此事便查不下去，所以我們不能輕舉妄動，除非能讓所有人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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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維持冷靜的神情，徐徐道：“少宗伯是想讓我去查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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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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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終於丟擲自己的設想：“孫閣老想用你來對付我，那麼在我出事之前，他們只會拉攏你，至少會在表面上信任你，這樣你就有機會調查割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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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方設法說服薛淮便是出於這個目的，此外也是為了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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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沒問為何不直接將此事捅到御前，首先嶽仲明肯定沒那麼幹淨，其次孫炎當下在貢院內擁有絕對的權力，沒有他點頭允許，其他人根本沒有可能離開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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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而言之，在這將近一個月內，貢院已經成為實質性的獨立空間，薛淮無法得到外力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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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等到春闈落幕大局已定，以薛淮對天子的瞭解，即便對方知道這期間發生的事情也不會大動干戈，因為一旦傳揚開來，世人必然會質疑今科春闈的公正，屆時難免沸反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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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可以選擇明哲保身，無論孫炎和嶽仲明如何威逼利誘，只要他不點頭，兩撥人都不可能強行逼他出手，但如果他想做點實事，那就必須依靠自己的雙手挖出黑夜中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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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繼續說道：“除了你，我們任何人都沒辦法動彈，一動就會引起對方的戒備，所以我只能冒險找你商談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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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少宗伯的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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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想了想說道：“我可以去查這件事，倘若孫閣老確有私心，那我不會袖手旁觀，不過我也有一個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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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不疑有他，連忙點頭道：“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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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鎮定地說道：“我要知道少宗伯你安排在院內的人手，並且他們要能為我所用，以便讓他們配合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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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稍顯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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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為知道太子的安排和薛淮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自信能夠拉攏薛淮，但他先前所言其實是九真一假，最核心的謊言在於他是太子的人，說到底也只是利用薛淮來對付孫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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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許下無數口頭承諾，反正這裡只有兩人，事後當然可以板著臉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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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將底牌暴露給薛淮，這無疑要承擔一定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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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察言觀色，輕嘆道：“少宗伯不必為難，我不過隨口一說，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查明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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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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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連忙擺手道：“景澈莫要誤解，我只是在整理名單。你我已經同舟共濟，我怎會對你有所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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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的臉色這才好轉了些，微笑道：“多謝少宗伯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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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拿得起放得下，他知道如果自己繼續藏著掖著，面前這位以聰慧著稱的年輕翰林肯定會改變主意，於是低聲說出十幾個名字，這裡面既有柳彧這樣的內簾考官，也有負責巡察的外簾官吏，還有幾名不起眼卻能遊走各處的雜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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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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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貌若真誠地讚道：“有這些人手相助，再加上那邊如今想要拉攏我，對我不會太戒備，想來我可以查到一些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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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澈親自出馬，自然無往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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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頗為難得地吹捧一句，這與他不怒自威的形象組合起來，頗有一種滑稽的荒唐。

兩人又密議片刻，薛淮遂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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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親自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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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個小單間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屋內卻有一縷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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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心中微動，他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並未點燃香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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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澈賢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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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廷弼提著食盒出現，笑道：“我方才來找你，雜役說你有事離開，我便讓他幫你點燃香燭，又去食堂給你弄來一些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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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敢勞動匡時兄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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