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087【乾坤朗朗】（為盟主“阿C”加更

第88章 087【乾坤朗朗】（為盟主“阿c_”加更）

孫炎此刻縱然心急如焚，卻沒有徹底喪失理智，他當然知道嶽仲明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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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此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若是讓他去查割卷一事，孫炎用腳趾頭也能猜到，最後一定會牽扯到他身上，下一位便是次輔歐陽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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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野心勃勃，前些年一直被寧珩之壓著，若非沈望扳倒薛明綸，他根本沒有機會升為禮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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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一朝得勢，怎麼可能息事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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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孫炎無法開口拒絕，先前在薛淮提出那五份答卷存在通關節嫌疑的時候，他表現得太過公正果斷，眼下如果拒絕嶽仲明，那豈不是擺明心裡有鬼？

至公堂內這些同考官雖然年輕，可他們的聲音不容忽視，屆時只需他們在外宣揚幾句，孫炎積攢幾十年的官聲就會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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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心悸的沉默中，孫炎環視周遭，發現高廷弼等心腹無不垂首，顯然這些人也明白嶽仲明的盤算，但是他們沒有勇氣站出來直面這位副總裁，畢竟在禮部大堂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見識過嶽仲明的強勢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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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宗伯，下官有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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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此時，孫炎再度聽到那個讓他陷入艱難境地的清亮嗓音，他不禁抬眼看去，眼底深處漸有怒火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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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他怎會不明白，薛淮已經和嶽仲明達成某種隱秘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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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子假裝被高廷弼說動，明面上是在調查柳彧等人的把柄，其實只是為了取得他的信任，從而可以進入謄錄所翻找那些墨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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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而言之，所謂清流新貴、赤子之心、與寧黨勢不兩立，這些全都是薛淮的偽裝，他其實早就變成寧黨走狗，靠著這幾年樹立的清名迷惑旁人，在最關鍵的時候朝孫炎和歐陽晦捅出致命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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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炎何其後悔，自己活了將近六十年，宦海沉浮近四十載，居然眼瞎到這個程度，想要用薛淮做刀反被其斬斷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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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他的心情極其複雜，一方面覺得這不是自己的問題，連天子、沈望和歐陽晦都沒有看出薛淮的真面目，他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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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則是怒意勃然，雖說被薛淮捅了一刀，但孫炎做事豈會唐突，至少他已提前做了一些安排，只要不讓嶽仲明插手，割卷一事便很難查到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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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炎默默決定，等到春闈結束，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報復這個年輕的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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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地看著薛淮，等待對方繼續說出對他不利的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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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雖然不喜薛淮插話，不過兩邊的合作初見成效，他不至於連這點氣量都沒有，因而放緩語氣說道：“薛侍讀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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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平靜地說道：“少宗伯，按照春闈規制，割卷一事與內簾無關，送入內簾的是已經謄錄好的卷子。倘若真有割卷的情況，此事是否應由範總憲徹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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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一窒，臉色肉眼可見變得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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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東陽隨即開口道：“薛侍讀言之有理，若割卷一事為真，這便是本官的責任，本官要徹查負責彌封的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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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光是左僉都御史，還是今科春闈的提調官，負責掌管外簾一應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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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登時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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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給出的理由合情合理，他總不能當眾懷疑範東陽也有舞弊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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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可以和孫炎針鋒相對，甚至用大義名分將對方逼到牆角，那是因為他知道孫炎的靠山是次輔歐陽晦，而他的靠山是首輔寧珩之，所謂正副主考並不能消除兩人背後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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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範東陽的靠山在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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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頓感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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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薛淮這橫插一槓子不解又怨怒，原本局勢的發展完全如他的意願，只要當眾逼著孫炎開口允准，他便能借助割卷一事讓孫炎無法脫身，畢竟他沒有把全部希望寄託在薛淮身上，他的人在貢院裡一直盯著那些蹊蹺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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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如此，他又如何知道孫炎可能會安排人調換墨卷？

思忖片刻，縱然再不情願，嶽仲明也只能悶聲道：“那便辛苦範總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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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內之事，談何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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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東陽語調淡淡，又看向孫炎問道：“閣老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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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炎這陣子如處浪頭之上忽上忽下，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根本看不懂薛淮這個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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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他恨極了薛淮，想著將來要如何對付此子，但是沒想到薛淮不僅沒有推波助瀾，反倒拖了嶽仲明的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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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對於他來說，局勢沒有徹底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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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東陽處事嚴苛不假，可他一定會顧全大局，否則他無法成為天子的股肱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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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大局，那就是在天子沒有下定決心之前，次輔歐陽晦不能倒，否則內閣就會成為寧珩之的一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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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前提之下，範東陽就算徹查割卷一事，也不會直接一把火燒到他孫炎的身上。

故此，孫炎微微點頭道：“理當由範左僉主持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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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他的語調平靜了不少，眼神亦恢復清明，只是掃過薛淮的時候，心裡有著難言的複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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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東陽作勢便要離席，薛淮立刻說道：“範總憲，今日我等在至公堂閉門合議，無人可以擅離，因此外簾不會知曉這裡發生的事情，下官還想請您暫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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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東陽安穩地坐著，他現在愈發認可這個年輕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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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沒有過多表態，但他很清楚孫炎和嶽仲明之間的暗流洶湧，亦猜到孫炎多半和割卷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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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以為薛淮會一路耿直到底，直接把矛頭指向孫炎，亦做好平息事態的準備，畢竟在進入貢院之前，天子特意交待過他，小問題儘量在貢院之內解決，除非出現大面積的舞弊動搖國本，否則不得影響春闈的正常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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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薛淮遠比他的預想更知進退，那句不卑不亢提醒嶽仲明的話可謂找到了唯一的平衡點，讓局勢不至於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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