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聽到這對話,莫名覺得熟悉,心中升起了前去一探究竟的念頭。
他不遠不近地綴在兩人身後。
很快,他們到了一處掛滿紅綢的院子。
飯菜的香味穿牆越戶,隔著老遠便能聞到。
前後兩進院子擺了七八桌酒,大圓桌子很佔地方,大人小孩還有幫忙做菜的,場面熱鬧嘈雜。
院子裡新郎郭軍穿著一套藏青的衣服,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滿臉喜氣,正和幾個男人談笑著。
堂屋裡不時傳來女人們的說笑聲,新娘子應該就在裡面。
林淵湊過去,隨口報了個不存在的名字,交了五塊錢的份子錢,說自己是替長輩過來赴宴的,然後便找了個座位坐下。
只要登了賬,甭管是不是真親戚真朋友,都已經不重要了。
一直到開席的時候,新娘才從房間裡走出來。
新娘的頭髮梳得溜光,鬢角別了一朵粉色絹花,白淨的臉笑起來還有梨渦,顧盼間流露出溫柔與羞澀。
她身著一件紅色的棉襖,襖面上繡著精緻的花紋,領口和袖口鑲著白色的滾邊,襯出她白皙的膚色。
下身搭配一條黑色的直筒褲,將她的身材襯托得更加修長。
腳上穿著一雙擦得鋥亮的平底皮鞋,耳垂上晃動的紅耳環跟著她的步子輕顫。
還真是馬素芹。
來到《喬家的兒女》這個世界,林淵倒是有想過,提前截胡一下馬素芹。
只是馬素芹家住東北,東北又那麼大,身處南京的他,還只是個少年,想要找到馬素芹無異於大海撈針,而且也不確定馬素芹是否已經來到南京,所以也就暫熄了這個心思。
沒想到,今天倒是在這場婚宴上遇見了。
林淵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馬素芹陷入婚姻的泥潭,最後迫於無奈帶著孩子離婚,還被人渣前夫無止境地糾纏。既然決定要救贖馬素芹,晚救不如早救。
這男人婚前裝作體貼,婚後就露出真面目,家暴毆打是常有的事。
馬素芹孤身從東北嫁到南京,無依無靠,沒有孃家人護著,孃家人就算想管,隔著千里迢迢,也難以伸出援手,更別說馬素芹不願將這樁醜事傳回老家。
這男人後面自然也是愈發得寸進尺。
既然他來都來了,索性就一步到胃吧。
馬素芹端著酒杯,在丈夫引領下逐桌敬酒。她在這裡什麼人都不認識,自然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丈夫。
林淵目光灼灼地盯著馬素芹。
都說少婦好,可是親自把她變成少婦不是更好嘛。
馬素芹也注意到了人群中的林淵,被這個少年的眼神灼得心慌,於是她下意識地抿唇笑笑。
每一桌都敬完酒後,郭軍的朋友們將郭軍拉回座位,不停地同他敬酒,郭軍架不住他們的熱情,只好一杯又一杯地陪他們喝著。
馬素芹見丈夫越喝越多,輕聲勸道:“少喝點。”
不過郭軍酒勁上來了,突然揮開她的手,也不只是大男子主義作祟,又或是原形畢露,“一邊去!”
“郭哥,你得憐香惜玉啊。”
“就是,弟妹可才剛進門,你別嚇著人家。”
“你不心疼我們還心疼呢。”
鬨笑聲中,幾個男人擠眉弄眼地調笑。
反正郭軍父母雙亡,沒有長輩在場約束,他們作為朋友調侃打趣一番,也不覺得有什麼。
這也是劇中,馬素芹離婚後能讓孩子跟自己姓的原因,要是郭軍父母都在,怎麼都不可能讓馬素芹把孩子帶走。
郭軍醉醺醺地又倒滿一杯白酒:“別打岔,我們繼續喝。”
郭軍仰起頭,一仰而盡杯中酒,可轉瞬之間,原本泛著酒意紅暈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如紙,酒杯摔落在地,整個人毫無徵兆地癱軟著倒在了桌上。
眾人還以為他是喝多了。
“老郭,行不行啊?”
有人半開玩笑地拍了拍新郎的臉。
可郭軍卻像沒了知覺般,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馬素芹擔憂地朝丈夫看去。
她和郭軍本就是那個年代常見的相親結合,不過見了寥寥幾面,彼此沒什麼惡感就定下婚事。
先結婚後有感情,是常有的事。
雖然兩人感情尚淺,但無論如何,對方已經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她自然不希望郭軍出事。
這時,人群中有人提議道:“先抬進屋裡歇歇吧,讓新娘子好好照顧。”
殊不知,酒瓶裡的酒早已經被神不知鬼不覺置換過,這種濃縮起來的高濃度酒精,每一滴都有很大的傷害,更別說是一整杯進肚了。
幾個男人七手八腳地將郭軍抬進婚房後,終於有人發現了郭軍的不對勁。
進氣少,出氣多,原本蒼白的面板甚至泛起了青灰。
“快快快,快送去醫院。”
幾個男人這下徹底慌了神,要是新郎在酒桌上喝酒出了事,他們也脫不了干係。
於是,其中一人揹著郭軍走出巷口,叫了一輛黃包車,一路朝著醫院狂奔而去。
馬素芹連身上的喜服都沒顧得上換,急急忙忙跟著他們一起去了。
還有幾個熱心的鄰居也小跑著跟在後面。
等將郭軍送到醫院時,他基本已經沒了生氣。
但醫生們還是按照流程,將郭軍推進搶救室進行救治。
等了一個多小時後,醫生走了出來,看向一身嫁衣、神情惶惑的馬素芹,嘆了口氣說道:“病人短時間內攝入大量酒精,這是急性酒精中毒導致的呼吸衰竭死亡,其實送過來時,他就已經走了。”
馬素芹只覺眼前一黑。
自己剛不遠千里嫁過來,結果就遇到了這樣荒唐的事。
急火攻心,竟是直接暈厥了過去。
好在一旁的鄰居阿姨手疾眼快,連忙將她扶住。
郭軍的葬禮就這麼草草的舉辦了。
遺體停在了醫院的殮房裡,明天會直接送到火葬場。
原本貼滿紅喜的屋子,如今掛滿了白紗,紅與白的鮮明對比,更添幾分淒涼。
就這樣,馬素芹從新婚嬌妻變成了無依無靠的寡婦。
對馬素芹來說,唯一收穫的是,因為婚禮和葬禮兩份份子錢的原因,手上有了一筆不小的存款。
正當她思索未來何去何從時,一個有些面熟的少年再度出現。
“小弟弟,你是來找誰的?”馬素芹疑惑地問道。
“找你。”林淵語氣清亮。
馬素芹愣了愣:“找我?你有什麼事嗎?”
林淵板著臉,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你以後不許再嫁人。”
馬素芹不禁失笑,眼前不過是個半大孩子,說出這樣一本正經的話,讓她倒是覺得滑稽。
“為什麼?你們南京還有這樣的風俗?”
“不是,這是我的要求。”
馬素芹收斂笑意,認真說道:“小弟弟,我好像不認識你吧。等這裡的事情處理完,之後我就要回東北去了。”
她不知道待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便想要回東北去。
她還是處子身呢,為一個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甚至沒有親密接觸過的男人守上一輩子寡,她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不過這可不是林淵想看到的,要是馬素芹直接回東北,再找個男人嫁了,那豈不是之後見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只是自己年紀太小,兩人年齡差距又太大,馬素芹自然不會因為他的隻言片語而留下。
既然如此,就那他只好直接上大招了。
林淵正色說道:“我叫林淵,你不認得我,但我認得你,你如果們的事,你睡前默唸我的名字,你會知道的。”
林淵說完後便轉身離開。
馬素芹望著林淵的背影,面露疑惑之色。
夢裡,馬素芹突然明悟前世之身。
她原本是大戶人家的丫鬟杏兒,專門貼身服侍小公子林淵。
那公子林淵年少時的相貌竟和今日白天所見的少年一模一樣。
公子待她極好,經常將家裡的蜜餞果物同她分享。
一晃十年過去,林淵成了京中有名的少年郎,杏兒仍守在他身邊。
春去秋來,林淵的婚期漸近。
成親前夜,他攥著杏兒的手,聲音發顫:“我一定會求父親納你進門。”
杏兒含淚點頭,可轉身卻連夜逃出了林府。
她知道,林府是不會容許丫鬟做妾的,尤其是一個比公子年長的丫鬟,與其日後受盡冷眼,還不如留一段快樂的回憶。
她離開林府,可她作為一介丫鬟,本就沒出過遠門,離開京城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她茫然地跟著沿途的馬車走著,想著能求一個庇佑,可好巧不巧的是,這個車隊竟然遭到了山賊的打劫。
車隊的武夫雖然身手不錯,可是雙拳難敵四手,一個又一個地倒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林淵終於騎著馬出現了。
杏兒連忙上前緊緊抱住林淵,她明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勸公子走的,可就是沒有忍住。
一群山賊將林淵和杏兒團團圍住。
林淵從小跟隨名家練習劍術,對付一群山賊手到擒來。
接下來的山賊看到這一幕,紛紛四散逃離。
林淵沒有去追那些山賊,和車隊剩下的人交流了一番,囑咐他們儘快離開後,他就帶著杏兒離開。
兩人合乘一馬。
林淵沒有去問杏兒離開林府的原因,兩人都心知肚明。
“接下來你還走嗎?”
杏兒緊緊地摟住眼前的男人,將俏臉埋在他後背,“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可是,意外總是來的猝不及防。
一道絆馬索突然抬起,兩人從馬上狠狠地摔了下來。
一群山賊圍了過來。
為首的那人吐了口唾沫,“傷了我的人,還想就這麼離開?把這小白臉殺了,女人留下。”
他很謹慎,知道林淵身手矯健,昂了昂下巴,讓一群手下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