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子和皇甫嵩大捷的訊息逐漸傳開,權貴們擺宴相慶,士子與百姓中家境較為殷實者,也紛紛前往食肆。他們有的三五成群,勾肩搭背,滿臉興奮地交談著;有的甚至與食肆中偶遇的陌生人,熱情地碰杯,共同為這場大捷舉杯歡慶。
大漢尚武,漢制自天子至於百官,無不佩劍,即便是太學和鴻都門學計程車子們也不外如是,皆腰佩長劍以為榮,自然對武事有著格外的關注度。
雒陽的一家食肆內,數位太學生正舉杯慶賀太子的大捷。酒過三巡,眾人臉色泛紅,在誇讚了幾句太子賢明之後,一位名叫繁欽的太學生突然話鋒一轉。
“我聽聞,豫州的黃巾軍乃是太平道麾下,除逆賊張角所率部隊外,實力最為強勁的一支叛軍。然而,太子與討逆中郎將僅以不足五萬人的兵力,便擊破了對方十六七萬之眾。”繁欽說著,忽然環顧四周,眼神警惕,稍稍壓低聲音道,“可那北中郎將,為何卻被張角逆賊打得丟城失地、連連敗退呢?”
儘管繁欽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這話音仍勉強能被附近幾桌聽見。其中有幾人神色異樣,原本談笑的面容瞬間僵住,隨後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微微側耳,默不作聲地繼續探聽著這一桌的對話。
“冀州乃是太平道的大本營,蛾賊勢力根深蒂固、盤根錯節,想必城中蛾賊內應眾多。且賊酋兵力遠勝盧冀州,又有昏庸之王棄城而逃。”另一位名叫杜襲的太學生,聽聞繁欽的言論,頓時眉頭緊皺,當即反駁道,“如此種種,我倒是覺得盧冀州依舊維持著冀州局勢,當真是世之名將也!”
盧植在朝野間本就有著剛直無私的名聲,向來為士人尊崇。
而今古文學派崛起,盧植又擔任了太子太傅,便愈發為士人和太學生崇拜。
一個人剛正不阿,相貌堂堂有威嚴,以治經著稱,精通庶務,能征善戰,連蠻夷都為其仁義威嚴而懾服,這樣的人在太學生們的眼中幾乎就是一位完美無瑕計程車人。
若是放在後世,盧植便會被冠以“出將入相”的讚譽。
而當這樣一位完美計程車人又成為了太子太傅,深受太子信任委以重任和大權,如此完美無缺又前途無量計程車人,自然而然便成為了士人們標榜為“天下楷模”的偶像。
上一個被標榜為“天下楷模”的人是郭泰,但與盧植相比郭泰不過是在人品上為人稱道,可盧植卻是人品、才幹,就連境遇都為天下人稱道。
敢對盧植作出負面評價,絕對會被無數士人的唾沫星子淹了。
繁欽聽到了杜襲為盧植辯駁的話語,原本就漲紅的臉瞬間變得更紅,雙眼圓睜,怒火彷彿要噴射而出,猛地拍案而起,衣袖揮動間將桌案上的酒菜全部傾倒,酒水濺溼了他的衣襟也渾然不覺。
他憤怒地呵斥道:“汝怎知那盧子幹不是故意養寇自重呢!”
“我姑丈乃是前鉅鹿太守王芬,卻被盧子幹貶黜,任命古文學派馮翊郭氏的郭典擔任,結果呢?”
“鉅鹿郡多城淪陷,這分明是老賊黨同伐異!”
“胡言亂語!誰不知盧冀州剛直,豈容你誹謗朝廷大臣!”繁欽的激進話語剎那間激起了杜襲的憤怒,杜襲站起身雙手握拳,與繁欽對視,臉上的肌肉都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聲色俱厲地反諷道,“焉知郭鉅鹿丟城失地,非汝姑丈之‘功’耶!”
繁欽聞言一怔,臉上的憤怒瞬間轉為驚愕,隨即臉上又湧起一陣羞惱,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把揪住杜襲的衣領揮拳便打。
杜襲話語分明是在嘲諷他,說郭典這位現任鉅鹿太守丟城失地是因為前任鉅鹿太守王芬留下了一副爛攤子。
作為尚武的太學生,杜襲自然不可能光捱打不還手。
就在兩人廝打時,有人趁機挑撥,今文學派與古文學派計程車人、太學生頓時在物理上真正地打成了一片。
而類似的事情並非只發生在這一家食肆。
整個雒陽,幾乎每家食肆都有人在抨擊盧植。
而且毫無意外,這些人皆是今文學派計程車人或太學生,整個雒陽城的食肆彷彿都被這股爭論的熱潮所席捲,空氣中瀰漫著緊張與火藥味。
起初執金吾丞張昭沒有留心,只當是古文學派和今文學派的爭鬥。
鬥毆者抓進大獄關幾天就老實了,沒有參與鬥毆的就地驅離。
直到雒陽令鍾繇告知他雒陽令所屬的大獄都關不下人了,希望將執金吾的大獄借他幾間,張昭與鍾繇一合計,才意識到要出大事了。
正當二人打算去尋賈詡這位河南尹一同商議之時,執金吾緹騎司馬夏侯惇率緹騎賓士而來。
“子布、元常,快隨我去宮禁大門,禍事了!”
雒陽皇宮宮門外,一襲素淨白衣,腰間青玉帶鉤泛著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