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來後,車伕沒急著出發,而是帶著趙安回家跟婆娘說了下,又取了幾件衣服路上換。車伕妻子聽說丈夫要出遠途,有點擔心特意出來看了下趙安,見趙安不像是壞人,丈夫又說人家是去東臺縣學的讀書人,便也放下心來。
城裡現在有壞人專門騙車伕跑遠途半道搶錢的,甚至還有殺人賣車的。
出城之後,車伕一路和趙安有說有笑的,挺能解乏。
車伕姓張,家中排行老二,所以讓趙安管他叫張二哥。
從張二哥這個“計程車”司機口中趙安了解到他要去的東臺縣離大海很近,因此境內主要經濟活動就是煮鹽,沿此縣一直往北長達數百里的灘塗就是有名的兩淮鹽場分佈區,每年產出銷售的鹽多達數百萬噸,不知造就了多少鹽商鉅富。
可惜心動歸心動,卻是無法從鹽業當中分杯羹,因為鹽商本就是官商勾結的“巨物”,有的鹽商子弟更是在朝中做大官的,於地方勢力龐大的讓人難以想象,因而想從鹽商口中挖出食來簡直就是做夢。
當日,趙安和張二哥是住在一處名為丁家河的小鎮上的,請張二哥吃了晚飯後趙安便睡覺了。
第二天繼續趕路,先前還好好的,中午時突然下起大雨來,電閃雷鳴的根本無法趕車,二人只好在一戶村民家中避了半天雨。
再等出發時,那路就不好走了。
這年頭除了府與府之間的官道是按最高水平修的,府縣之間的官道就修的參差不齊,不少地方的路一到下雨天就成了典型的“水泥路”。
除了一些地段由附近的財主善人特意用條磚、石子鋪設夯實外,其餘地段都是好天揚灰、雨天積水陷車的爛泥路。
對此,趙安見怪不怪,因為直到二十一世紀初期中國的道路才算徹底平整化,在此之前爛泥路才是鄉間的常見路。
這場暴雨就導致前方十幾裡的道路變得泥濘不堪,騾車走在上面不僅打滑,一些地段甚至還要人下來推,不然車輪陷在爛泥裡上不來。
趙安倒不介意下來推車,髒就髒些吧。
張二哥一邊在前邊拉騾子,一邊不停埋怨,不是埋怨官府不把路修好,而是埋怨住在這邊的老爺們捨不得花錢修路。
這也側面反映一個事實,那就是鄉野間的道路多是地方士紳負責修築維護,除了縣太爺是個真心為民辦事的好官,要不然指著縣裡撥款修路很難。
等兩人好不容易將騾車推出爛泥地段,左側河中突然駛來幾條小船,上面蓋的嚴嚴實實,船頭還有看著就不好惹的大漢。
見到岸上的趙安二人,坐在頭船上的大漢還警惕的看了他們幾眼,確認只是路人方才將視線收回,聚精會神看著前方的河道。
緊隨其後的幾條船無一不是如此。
見狀,趙安不由好奇低聲問張二哥:“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走私鹽的,小哥別看他們。”
張二哥明顯有些緊張,牽著四條腿都是泥巴的騾子往前又走了段,方讓趙安坐上車。
上車後的趙安很是疑惑:“朝廷不是對私鹽查禁的很麼,怎麼這私鹽販子大白天就敢販私鹽的?”
“也不能叫他們是私鹽販子,這幫人只不過沒能佔窩,所以就偷偷摸摸的往外販。”
說話間,張二哥也跳上騾車。
趙安不太懂佔窩什麼意思,前邊的張二哥知道些便跟他解釋了下。
大意就是負責銷售的鹽商透過官府預訂了製鹽灶戶的鹽,但給出的價格很低,因此灶戶便想辦法偷偷“餘鹽”。
餘鹽賣給誰呢?
就是沒能透過官府預訂灶鹽的那些販子。
“原來如此,”
趙安點了點頭,他知道鹽鐵都是專賣機制,能夠發家致富的鹽商與官府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而鹽又是暴利,自然會有人想盡辦法從中插一腳。
這類人統稱就是私鹽販子,出過的名人有黃巢、張士誠。
“這麼說來,灶戶手中的餘鹽應該很多。”
“誰不想多掙點錢?灶戶們也就是沒有途徑把鹽運出來賣,要有的話哪有鹽商什麼事。”
趙安“嗯”了一聲:“張二哥,是不是把鹽運出來就能掙大錢?”
聽了這話,張二哥不由回頭看了眼趙安,笑道:“你別看剛才過去的就幾條船,轉手一賣少說都有大幾百兩呢,不過那幫人可都是亡命徒,要錢不要命的主小哥你是讀書人就不要胡思亂想了。”
趙安聽後也笑了笑,之後便沒再說什麼,只心中隱隱有了點想法。
亡命徒和船,似乎他都能搞定。
因為他是青幫的“小老大”。
若能搞定產鹽的灶戶,完全有可能搭起一條走私鹽的銷售渠道出來。
都是錢啊。
想要當官,沒錢怎麼能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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