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妖

第64章 不拿我當大人?

趙安參與私鹽買賣是可行的,青幫本身就是清代最大的物流運輸集團,而這個物流運輸集團也是有內部準軍事化組織的,相較亡命徒組成的小股販鹽隊伍,青幫天然就具備組織和武力上的壓倒性優勢。

雍正年間李衛就是利用青幫打擊兩淮走私鹽販,成效顯著,搞的販鹽的跟青幫誓不兩立。

不過幾十年過去了,時間這東西又最容易淡化仇恨,趙安估計青幫和私鹽販子很有可能早就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沆瀣一氣互相勾搭在了一起,因為青幫的物流體系也是私鹽販子天然的“保護傘”。

一方有貨,一方有船,有錢大家掙麼。

反正打死趙安也不信青幫沒參與走私販鹽。

所以只要他能搞定一些灶戶,再在官面上稍稍運作一下,藉著青幫的皮弄條小規模的產銷販渠道一年掙個幾百上千兩甚至再多些應該不難。

又不是要壟斷私鹽體系,就算他想也沒這個本事。

大白天都敢偷摸出來販鹽,能沒點白道上的關係?說不定連兩淮鹽運衙門的路子都打通了。

吃自家飯,砸大家鍋的事情趙安是幹不出來的。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才是正理。

除非他當上江蘇巡撫或兩江總督,那私鹽這攤子必定得姓趙。

急起來,兩淮鹽運衙門也得姓趙。

誰跟愛新覺羅姓,誰就跟還能活九年的老太爺一起走。

其實眼下官面上趙安也是有關係的,甘泉縣的巡檢司就負有緝私鹽職能,丁縣尊又是個極其貪婪的父母官,這位縣尊大人只要松個口,或變相給巡檢司打個招呼,巡檢司那邊肯定不敢查領導身邊的人。

不聽使喚,立馬叫你下崗。

合夥人這塊除了孫瑞孫老四趙安也想不到其他人,不過真要把這事偷偷弄起來,必定也要找些信得過的自家人參與其中。

一路上趙安都在琢磨這件事,尋思還是有必要把打小一起長大的包大為和楊小栓弄進青幫,這樣走私鹽的事就能由他們去幹。

他是府學的學官,不好明目張膽參與走私的。

要是被別的私鹽販子發現他這個學官的存在,事情就會變得很棘手。

一旦被人告發,除非換個省份繼續騙,不然江蘇這裡是鐵定混不下去的。

搞錢歸搞錢,涉及大是大非和前途這一塊,趙安不敢含糊。

錢要弄,但絕不能自個下場。

和中堂這會如日中天,趙安覺得自己要是能給和中堂一次孝敬一百萬兩,人中堂大人說不定都能讓他在省裡坐把交椅。

一千萬兩,制臺、部堂說不定都有的商量。

當然,前提是趙安的履歷和政績也要漂亮。

不過身份證和學歷都是假的,履歷和政績難道就不能接著造假麼?要假,就一假到底!想到這裡,騾車上的趙安臉上不由浮現一抹說是猥瑣吧不太像,說是志存高遠雄心勃勃吧也不像,反正就是瞧著挺詭異的笑。

接下來的路就好走多了,老天爺也沒再給趙安添堵,一路順順當當的就到了東臺縣。

東臺縣是二十多年前剛從泰州拆分出來的新縣,因此縣城規模不大,縣學和孔廟跟其它地方一樣是在一起,位於縣衙東南約裡許地的地方。

東臺縣城給趙安的感覺就是被各種河道圍著,河道上皆是打著各種旗號的鹽商貨船,還有絡繹不絕運送蘆葦的船隻,一眼看去沒有什麼高大建築,除了偶爾幾座二三層小樓,其餘都是那種青磚平房式的建築。

河道邊上到處都是碼頭,有供客商上下貨的大碼頭,也有城裡居民洗衣做飯取水用的小碼頭。

仔細看的話,不乏有婦人蹲在碼頭洗痰盂尿壺的。

東臺人的口音不像趙安老家興化,跟揚州那邊區別也大,聽著有點像後世南通口音,反正趙安聽不懂。

坐在騾車上一路看下來,恍惚間以為回到前世六七十年代的某蘇南小鄉鎮。

到了縣學門口後,趙安便給張二哥結了車錢讓他回去。

不是不想讓張二哥留在東臺等他一起回去,實是不知道這次東臺縣試要考多久,這要是在東臺停留時間太長會影響人張二哥收入。

現在回去路上還能帶幾個客呢。

啥都不幹讓人在這乾等,趙安反正是不好意思的。

“小哥下回再用車的話直接找我便行。”

張二哥走時給了趙安一塊竹片,上面是他家的地址,作用跟後世名片差不多,有需要的話直接到他家等,或者留個口訊便行。

大概就是底層人民的勞動智慧吧。

縣學大門沒有看門老頭,從外面看起來倒是有點像座被院牆圍著的寺廟,趙安四下看了眼整了整衣衫便負手走了進去。

走路的姿勢儘可能顯得成熟穩重,因為能體現上級單位來人“視察”的氣場。

跟個小癟三似的肯定要被人看輕。

心態大概就是別拿村長不當官看吧。

一入縣學就聽朗朗讀書聲傳來,東臺以鹽而興,人也是以鹽而聚,自然讀書的大多是當地的灶戶子弟。

前明時灶戶的戶籍歸鹽運司管,實際由州縣代管,且灶戶必須代代承襲不許參加科舉,但到了清朝這個制度鬆動了下來,允許灶戶子弟參加科舉,只是額外需承擔一定的課役。

趙安的到來沒有引起東臺縣學任何人的注意,直至他在一間教室門口裝作“領導”般朝內仔細端詳,方引起縣學的復設訓導董正祥的注意。

復設訓導是沒有品級的吏,只有經制訓導才是正九品的官,職能上屬於經制訓導的助手,體現在東臺縣學這邊的話,這個董訓導其實就是管後勤伙食的。

“請問您找誰?”

趙安裝模作樣的逼格讓手中拎著兩塊豬肉的董訓導有些吃不準。

“噢,我是府裡下來的。”

趙安淡淡說道,然後就被董訓導請到了“校長”辦公室,就是縣教諭的值房。

“趙大人您先坐一會,教諭大人去了縣衙跟縣裡商議縣試的事,要晚一些才能回來,卑職這邊先給大人您泡壺茶,”

不愧是管後勤的,儘管對趙學錄如此年輕頗感驚訝,臉上的表情、手頭的活計、口頭的恭維話董訓導是一樣不落。

讓趙安挺受用,尤其那一口一個“大人”特別來事的感覺。

一個小縣城的儒學能有什麼好的招待茶葉,也就市面上的常見貨,趙安這人也不講究,加之也渴,便要端起泡好的茶碗先咪上一小口潤潤喉,想到什麼動作為之一滯,改為拿起碗蓋在茶碗邊上輕輕刮兩下,又吹了兩下。

慢條斯理。

動作看在董訓導眼裡,大概就是這個派頭的意思。

“校長”楊教諭和副校長常訓導(經制)都去了縣衙,縣學這邊除了董正祥這個訓導助手能負責接待,真沒其他人有資格了。

趙安這邊裝作什麼都懂的問了董正祥關於縣試的事,待知縣試正式日期是後天,並且要連考三天後,不由有些關心道:

“眼下正值大暑天氣熱著,縣學這邊可曾注意學生中暑的事?可不能出了差子,考試固然重要,學子的身體更為重要,這是本官臨來前教授大人特意叮囑的,你們萬不能鬆懈了。”

董正祥聞言忙道:“大人放心,都備著各種藥呢,考場也佈置的較為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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