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趙安滿意點頭,又問了今年有多少學生參加縣試,縣學估計能有多少人考試合格,考生的住宿飲食方面之類的事。
都是非常專業的問題,因為將學生集中起來考試要注意的事項古今相通,不過說法不同。
董正祥一邊回答一邊也是佩服到底是府學下來的大人,他們想到的事人家想到了,他們想不到的事人家也想到了。
還好自己這邊應對得力,這要換其他人來難免會有疏忽。
等了一會仍不見校長和副校長回來,趙安索性讓董正祥帶他到各教室看看,那架勢絕對比校長還要專業。
看的正在教書的幾位老秀才都心中打鼓,不知道董訓導領的何人在這瞎逛。
趙安作為府裡下來的監考老師,吃住肯定由縣學負責,給他安排的住處就是縣學後面靠近學廟的公房。
攏共七八間房子,且都是青磚平房,乍一看說是招待所更貼切些。
吃飯也是在縣學的食堂,當然不是和學生們一起吃,也不是和老師們一起吃,而是專門有小灶。
總體上,趙安比較滿意,他這個監考老師也比較自由,開考前核查一下考生姓名檔案,開考後想在考場轉轉就轉,不想轉回屋睡覺或者出去逛街都行,反正誰都知道他過來是走個過場的。
沒油水撈,還指著人監考老師真分分秒秒守在考場麼。
不過等縣學的校長、副校長回來後,趙安就不太滿意了,因為兩人對他不像董正祥般恭敬,尤其那八品教諭見他年紀小,時不時的擺出老資格老前輩的架勢。
除了向他通報考試流程,要求他幾時到達幾時結束外,其它內容完全對趙安保密。
甚至連第二天到縣裡跟主考官知縣大人議事也不帶他去。
這就不是會不會做官的事,而是會不會做人了。
趙安有點憋屈,他以為自己這個監考老師哪怕再沒有發言權,縣學這邊總要天天請他下館子,塞點紅包給個見面禮,或者給安排個娛樂專案吧。
能這樣就心滿意足,啥事都不管,有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都從事的教育體系,沒必要把關係鬧僵。
可東臺縣學的兩位正副校長這般輕視於他,真就來了氣。
偏是有氣沒處撒,原則上人家也不需要知會他什麼,更休提請他按摩放鬆安排特殊專案了。
只能乾瞪眼,盼著縣試趕緊結束好回揚州籌劃弄錢的事。
終是熬到縣試開考,一大早就被董正祥叫到孔廟門口,然後就見東臺縣的知縣、主薄等官員正在和縣學的楊教諭、常訓導在那說話。
參加本次縣試的數十名學生則在孔夫子像前端正站著,人人臉上都是無比的虔誠之色。
叫趙安過來幹嘛?參加祭夫子儀式唄。
儀式過程中別說東臺縣的知縣和佐貳官過來和趙安打個招呼,縣學的正副校長更是沒和趙安說過一句話,好像他是個小透明般。
就是董正祥這個訓導助手還有兩位老師陪著趙安說說話。
儀式結束後,趙安跟個木頭人似的聽從安排,象徵性的抽查幾個考生的檔案後便同意開考。
當天只考一場,考的是八股文,第二天考試帖詩和經論,最後一天考策論。
三天下來,趙安除了憋屈就是憋屈,但還不能馬上走,因為第四天要閱卷。
就這麼點考生,閱卷一天就能結束。
閱卷肯定和趙安沒關係,因為主考官是知縣,副考官是教諭,另外抽了幾個老秀才參與閱卷。
最終名次則由知縣和教諭決定。
這也是收錢的關鍵點。
讓趙安這個監考老師在,不是要分他錢,而是體現閱卷的公平性。
真正的名次考試前就內定了。
到傍晚時,閱卷結束,名次也定了下來。
從頭到尾沒趙安什麼事。
他最後要做的事就是在考生名次單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名單是東臺知縣陳文和親手交到趙安這個監考老師手中的,上面知縣和教諭的名字都已簽好。
趙安掃了眼發現縣案首是個姓陸的學生,八股文、試帖詩和經論、策論都是甲等。
原本簽字走人就好,可趙安就想噁心東臺縣這幫人,竟是沒有簽字,而是輕咳一聲要求將陸案首的試卷拿給他看看。
這個要求合理也不合理。
合理之處在於府學派來的監考官原則上可以閱卷,因為有這個權力。
不合理之處在於府學不干預縣學是潛規則。
現在趙安打破這個潛規則,自然讓東臺縣一干人等不滿,因為這讓縣裡很沒有面子,尤其是正副主考官。
縣學的常訓導甚至給了趙安一個眼色,示意不必如此。
趙安卻不為所動。
知縣大人臉上過不去,微哼一聲還是同意將縣案首的卷子調取給趙安看。
心中是不慌的,雖然事先收了陸家銀子,但小陸這孩子水平的確是不錯的,縣案首可定可不定。
如此,縱是有人質疑排名也不礙事。
四份試卷很快到了趙安手中,可他又哪能判斷出人家考的對不對,寫的好不好。
就純粹是添點堵。
裝模作樣看完四份試卷後便準備簽字,可提起毛筆準備落筆時忽的心中一動,一把抓起第一名考生的策論卷子對東臺知縣冷冷道:“考題是何人所出?”
“本縣乃主考官,考題自是本縣所出!”
陳知縣真就生氣了,這府學的小傢伙不懂事便罷了,怎麼還能以如此語氣同他說話。
一邊的副考官楊教諭也是眉頭微皺,小年輕就是事多。
趙安不理會這兩人對自己的不滿,只將卷子遞了過去,沉聲道:“請問陳大人,這考題乾三爻不象龍說乃何意?”
陳知縣實是忍不住譏諷道:“莫非堂堂府學的學官連本縣童生試題都不知何意?”
“知,下官當然知道,”
趙安微“哼”一聲,“陳大人這考題不就是說我乾隆皇上不像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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