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是學生,學官就是老師。
老師面前,哪有你學生的座?
而且這老師還不是你的初中老師、高中老師,是尊貴的校長大人。
揚州城最大的校長大人。
當然,校長只是兼職,老師的正式職務是主管教育的府學教授。
帶把的!得罪了正七品朝廷命官還想跑?“.”
這麼年輕的教授大人是哪冒出來的!錢氏三兄弟的大腦宕了會機。
錢老大腦中更是嗡嗡作響,自打棄了舉業除參加每三年舉行一次的歲試確保自己廩生名額不被降等外,他跟官學就沒什麼交結,縣裡教諭是誰倒是知道,可府裡的學官誰是誰那真是一點都不清楚的。
瞧縣尊默不作聲的架勢,叫人撤自己椅子的這小子還真有可能是府學教授,一時之間倒也不知如何是好。
要知道他們這幫生員不怕縣太爺,就怕學官。
最怕的是兩個,一個是省裡的學臺大人,一個就是府裡的教授大人。
二者是生員歲試的主要負責人,學臺大人正考官,教授大人副考官。
清沿明制對生員歲考有六等分類,文理平通者列為一等,文理亦通者列為二等,文理略通者列為三等,文理有疵者列為四等,文理荒謬者列為五等,文理不通者列為六等。
六等中最後兩等便要受青衣、發社處分。
前者是不許秀才再穿藍衫改著青衣以示丟人,後者則由縣學降入鄉下社學。
兩次歲考若都名列五六等,不僅為人恥笑還要被革除生員功名。
理論上歲試是省學臺大人主持,不過一個省有那麼多府州縣,學臺大人哪有空到處監考呢。
因此實際歲試負責人就是府裡的教授。
學臺大人屬於抽檢性質。
如此一來,生員的前程不就捏在府教授手裡麼。
縣裡的教諭倒是不怕的,因為雙方締有一層師生關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沒必要毀人前程。
現在捏著秀才前程的府學教授莫名其妙的現身,還叫人撤了自己生員特權座椅,完全摸不透情況的錢老大心裡肯定發慌。
鄭知縣這邊倒是沒有對趙安叫人撤座有什麼不滿,一是人趙教授有這個權力,二也不是正堂審案,充其量就是個堂前調解,如果趙教授能憑藉學官身份壓錢修文撤告自是再好不過。
只趙校長覺得這事不是撤告這麼簡單了,要剛才江都縣刑房的人一勸錢老大就撤告,他倒也不想多生事端,趕緊把表哥弄出來就算了。
不想錢老大頭鐵又要遞狀子又要賠錢的,那就得與他說道說道。
隨手端起涼了一半的茶碗淡淡問那錢老大:“你與那王萬全是什麼關係?”
“這”
看著老氣橫秋的年輕教授大人,錢老大猶豫了下,還是如實道:“回大人話,王萬全是學生的妹夫。”
“妹夫?”
鄭知縣聽後一愣,有點不敢相信的看向錢修文,“你是說王萬全的妻子是你妹妹?”
“是。”
錢老大聲音不像剛才那麼大,一是被趙安這個府學教授給震住;二是和王萬全的親戚關係確實叫他有點難為情。
既然難為情為啥非要告妹夫呢?還不是平日橫慣了吃不得半點虧,哪怕對方是自家親妹夫。
臨來衙門前,三兄弟其實也有過內部紛爭。
老三錢修德就不同意大哥告妹夫,老二錢修武卻說不給王萬全個教訓,以後更不把錢家放在眼裡,弄不好連帶著妹妹也要受王萬全的氣。
聽了老二的話,本就不講理的錢老大也覺自己這次出了大丑,外面人肯定會笑話他,於是心一橫就來遞狀子了。
管它三七二十一,先出了氣再說。
心裡底線是這牢房倒是不讓王萬全蹲太久,關個把月就行,但王家少說也得賠他個百八十兩。
不然這口氣真消不下去!
趙安可不管錢老大難不難為情,於那慢條斯理的問道:“你與王萬全既是姑舅關係,緣何爭執起來以致非要告官?”
“大人,是那王萬全先動手打的我哥,你們看他把我哥打成什麼樣了!”
說話的是錢家老二錢修武,明明是他先動手打的妹夫,結果倒成了妹夫先打的他哥。
典型的潑皮,倒打一耙。
當然,也有可能是酒多了真記不得發生什麼事。
“對,是王萬全不念親戚情面毆打學生,學生實是氣憤不過這才告官,還請縣尊能為學生主持公道!”
錢老大自然也是一口咬定妹夫先動的手,為了讓縣尊大人能為自己充分做主,還一把扯開包裹在頭上的紗布,露出血淋淋的傷口。
傷口瞧著是有點嚇人,鄭知縣看了眼就收回視線轉而看向趙安,眼神似在說這錢修文是叫打的挺慘,不給些賠償怕是說不過去。
教授您覺得賠多少合適?趙安微一沉吟,提議道:“是王萬全單方面毆打錢修文,還是錢氏兄弟毆打王萬全,亦或雙方互毆,鄭大人也不能聽信一面之辭,是不是叫那王萬全過來問問?”
“也好。”
鄭知縣示意周師爺派人去牢裡將王萬全提來。
縣裡的牢房跟縣衙是連著的,沒一會班房的人就將王萬全送了過來。
模樣瞧著可比錢老大慘得多,額頭、臉頰明顯腫的老高,淤青泛黑的地方更是不少,這還是臉上看出來的,身上恐怕更多。
由於太過老實沒有進牢房的經驗,昨天夜裡在牢裡也被其他犯人嚇的不輕,再瞧一身官服的知縣老爺坐在那,王萬全整個人就崩潰了,雙腿在那直哆嗦,牙關也抖的厲害,連衙役喝令他跪下都沒反應,直到一個衙役上來將他強行按倒在地。
“哎吆!”
王萬全的膝蓋可能有傷,導致其跪下時忍不住抽了抽臉頰,一臉痛苦表情。
趙安看在眼裡自是難過,但不好出面給表哥“優待”,何況表哥也認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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