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紅樓

第290章 鳳姐兒得計

到得這日傍晚,賈政領了人回返榮國府。此行非但是賈芹,那水月庵中的匪類有一個算一個,俱都被其擒下。

是日賈芹等關在寧國府中,轉天賈家京師八房齊聚,果然便將此子開革出了族譜。其後寧國府賈珍親自扭送順天府,老爺賈政上疏請罪,隨即留在府中待參。

待過得兩日,先是聖人下旨勉勵了一番,跟著又有元春打發夏太監送了賞賜來。

榮國府上下一日三驚,賈母聽聞賈政送走了夏太監,緊忙命鴛鴦請了其來榮慶堂過問。

那賈政如釋重負,拱手說道:“聖天子在位,自不會冤枉了兒子。娘娘賜下賞賜,又多有勉勵之語,想來此一劫算是過了。”

賈母、王夫人等俱都舒了口氣,賈母笑著道:“吃一塹長一智,往後選派族中子弟、管事兒辦差,這忠心、人品、能為一樣不可少,可不好再鬧出個賈芹來。”

眾人等紛紛應下,又是一副其樂融融情形,單那鳳姐兒心下極不自在。

這日又有周嫂子叩門來鬧,鳳姐兒耐著性子去答對了一番,奈何那周嫂子全然不講道理,開口閉口都是鳳姐兒坑了賈芹。

鳳姐兒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當下哪裡還能忍?氣惱之下乾脆命人將那周嫂子趕出了府去。

不過幾日,順天府快刀斬亂麻,將那水月庵一案重重判了。揹負人命官司的二人自不用說,秋後斬立決;主犯賈芹,枷號三日,流三千里;從犯三人,流二千里。

陳斯遠冷眼旁觀,這幾日一直留在清堂茅舍讀書,期間不過與寶姐姐偷偷遊逛了一番,又在那玉皇廟與邢夫人幽會過一回罷了。

待聽了賈芹一案的準信兒,他這才回返新宅說與了尤三姐兒。

許是這些時日尤三姐心緒早已平穩了,是以聽得賈芹被流了三千里,尤三姐只面無表情的點頭應了,只在夜裡往巷子口燒了一刀黃紙,轉頭復又照料阿醜、打理新宅庶務自不多提。

轉眼已是七月中。

卻說這日寶姐姐一早兒來了清堂茅舍,二人坐定略略說過幾句,那鶯兒、紅玉等便識趣退下,內中只餘下二人。

陳斯遠瞧著寶姐姐頓時心癢難耐,便悄然挪了椅子湊近。寶姐姐好似一無所知,兀自絮絮叨叨的說著:“——鳳丫頭這回落了好大的臉面,這些時日一直心氣兒不順。這不,一早兒有丫鬟辦錯了差事,惹得其大為火光,聽說還讓人打了那婆子三十板子呢。”

有小喇叭芸香在,陳斯遠自是知曉不少內情,當下擒了柔荑笑道:“恐怕不止如此吧?”

寶姐姐掩口笑道:“鳳丫頭不過四戶陪房,身邊兒得用的不過是來旺兩口子,如今那管僧道的差事出了缺兒,夏金桂便跟姨媽獻言,說不如打發來旺去管僧道。”

陳斯遠笑道:“太太這一招真狠啊!”

那放賬全靠著來旺與外頭的倪二,這來旺打發去了水月庵,鳳姐兒身邊兒缺了得力人手不說,只怕那放賬也要無以為繼。

寶姐姐便道:“鳳丫頭也是太急切了……她才多大年歲?明眼人誰瞧不出來她不過是老太太搬出來與太太打擂臺的?這一無得用人手,二又壓不過姨媽,如今可不就要坐了蠟?”

陳斯遠笑眯眯道:“妹妹可還記得我當日之言?”

寶姐姐略略思忖,壓低聲音道:“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見陳斯遠頷首,寶姐姐立時蹙眉道:“誰說不是?昨兒個我還與媽媽計較過呢,多說這榮國府家大業大的,可如今看來……闔府人等,如今竟全指望宮裡的娘娘!說句不好聽的,若是娘娘有個閃失,莫說是榮國府,只怕整個賈家都要敗落了。”

陳斯遠道:“盛極而衰、概莫如是。”

寶姐姐頷首,唏噓著後怕道:“還好——”瞟了陳斯遠一眼,言外之意自是‘還好沒去賭那金玉良緣’,否則這會子薛家只怕進退維谷,說不得便要吃了啞巴虧。

略顯豐潤的手掌溫熱,被陳斯遠把玩得有些癢癢,偏幾次掙脫不得,便氣惱著反握了陳斯遠的手。

陳斯遠不好弄疼了寶姐姐,當下便不再動,反倒探腳去戳寶姐姐的繡花鞋。

寶姐姐嗔怪著白了其一眼,偷眼回望,眼見外頭並無丫鬟看過來,便探出雙腳將陳斯遠的鞋箍住。

二人你夾我、我箍你的,鬧騰了好半晌也不見消停。

過得須臾,寶姐姐自個兒倒是哭笑不得起來。眼看陳斯遠兀自擠眉弄眼,心下不禁暗忖,素日裡也瞧過寶玉與房中丫鬟這般胡鬧,當時只覺寶兄弟稚氣未脫……誰知如今自個兒竟也與他這般胡鬧了起來。

寶姐姐心下又是一暖,心下隱隱有些明悟:或許是選對了人,自個兒才會這般與人胡鬧?

忽而一陣風吹入堂內,那遮掩不住的餿臭味兒撲鼻,惹得寶姐姐頓時蹙眉不已。道:“哪裡來的味道?”

陳斯遠一怔,旋即撒開寶姐姐,眉飛色舞道:“妹妹可還記得陳芥菜滷?”

“自是記得。”

陳斯遠比比劃劃道:“我以為那陳芥菜滷之所以有奇效,乃是內中青黴之故。不瞞妹妹,前一回我傷情好轉,並非是因著那陳芥菜滷,而是自個兒淘弄了內中的青黴。”

“哦……”寶姐姐有些不解。

陳斯遠霍然而起,扯了寶姐姐便走:“妹妹快隨我來。”

寶姐姐被其扯著前行,眼看要出門兒,趕忙掙脫開來,紅著臉兒道:“讓人瞧見了!”

陳斯遠嘿嘿一笑,邀寶姐姐一併出來,旋即停在二房左近一口水缸前。

陳斯遠扯了其上蒙著的被子,立時露出內中情形。餿臭味兒撲鼻,寶釵禁不住以帕遮掩了口鼻,這才垂首往內中掃量了一眼:便見內中渾濁米湯,其上浮著一層綠毛。(且往後看,別急著噴)“你……要做陳芥菜滷?”

“非也非也,此為製備青黴素。”

寶姐姐實在忍不住那嗆人味道,退後了幾步方才道:“你這又是打哪兒瞧的偏方?莫非又是從林丫鬟藏的古籍上瞧來的?”

恰此時紅玉出了廂房,她這會子腳踝好了許多,走路雖然一瘸一拐的,卻已不用柺杖了。

聞言便笑著道:“何止?寶姑娘不知,大爺弄了一缸餿水不說,還叫人買了兩口小豬來,說是留著驗證那勞什子青黴湯效用。”

“是青黴素!”

“好好好,青黴素……這倒好,這會子才入秋,弄得四下都是餿臭,如今表姑娘、四姑娘都不敢登門了。”

寶姐姐頓時掩口而笑。

陳斯遠負手蹙眉道:“此物若是製成,可謂活人無數、功德無量啊。”最要緊的是能狠狠撈上一筆銀子,說不得從此就不用為銀錢發愁了。

寶姐姐見此便打趣道:“不為良相便為良醫?”

陳斯遠一怔,擺手道:“不耽誤,我又不曾耽擱了溫書。”

寶釵便道:“既如此,那我便等著你那……青黴素。”笑了一陣,又道:“媽媽過會子要去老宅,我去前頭送送。”

陳斯遠眨眨眼,頓時滿面不甘。暗忖才來一會子就走?自個兒可還不曾佔過便宜呢。這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的,保不齊何時便與寶姐姐共效魚水之歡了。偏寶姐姐每回丟了城池便要高掛免戰牌,要過上好些時日才會恢復如初。

陳斯遠暗忖,如今這情形豈不成了蛤蟆爬井?今兒個爬三步,明兒個退兩步……嘖,這進度雖然有,可還是太慢了些。

寶姐姐自是知曉其沒安好心,當下也不多言,領了鶯兒便告辭而去。

陳斯遠心下悵然,送過寶姐姐正待迴轉書房,誰知偏在此時忽而傳來玉磬敲擊之聲。

那臨到門前的陳斯遠極為絲滑地兜轉回來,負手踱步便往院兒外而去。

紅玉瞧得納罕不已,問道:“大爺這是要往哪兒去?”

陳斯遠信口道:“氣悶,遊逛一番散散心去。”

紅玉心下不解,只是自家大爺素日裡古怪的事兒多了,紅玉早就見怪不怪,因是便也不去計較。

那陳斯遠出了清堂茅舍,又聽得玉磬聲傳來,頓時心下雀躍不已。

李紈素來深居簡出,又是孀居的寡婦,陳斯遠平素自是沒法兒去稻香村兜搭。因是自打上回繾綣過後,二人不過在園子裡撞見過兩回,說的話一隻巴掌都數得過來。

凡此種種,倒是讓陳斯遠私底下暗自嘀咕了好幾回,心下暗忖莫非李紈又生退怯之意?不想今兒個李紈竟又來了玉皇廟!

陳斯遠緩步而行,繞著那玉皇廟略略兜轉,待確認門前守著的是碧月,這才趁著四下無人攀樹翻牆而入。少一時到得丹房裡,那李紈輕輕敲了下玉磬,聽得腳步聲便起身回頭兒瞧了其一眼。

陳斯遠止住腳步,一時摸不清李紈心思。便在此時,那一雙桃花眼綻出笑意來,輕柔的聲音自丹唇吐出:“我……有些想你了。”

陳斯遠心下如釋重負,立時上前將那身形攬在懷中……

……………………………………………………

鳳姐兒院兒。

鳳姐兒氣哼哼歪坐炕沿,一手搭在炕桌上。內中來旺媳婦、平兒俱都悶頭不敢言語。

那來旺媳婦抬眼瞥了一眼,低聲道:“奶奶,你看這差事——”

她說的自然是來旺的新差事。於鳳姐兒而言,來旺這一去可謂斷一臂膀,可於來旺而言豈不是個良機?

如今來旺雖也為管事兒,可並無具體差遣,素日裡不過是聽鳳姐兒吩咐行事罷了。邁出這一步,過二年轉任別房管事兒自是順理成章。

鳳姐兒也知此理,心下暗罵王夫人毒辣之餘,卻也知不好失了人心。當下便笑道:“既是太太一番好意,那就讓來旺安心辦差就是。”

來旺媳婦暗自歡喜,開口卻道:“這……當家的說都聽奶奶吩咐,若是奶奶不願,當家的——”

“我有何不願的?你只管讓來旺好生辦差,倘若差事辦得好,我自有法子讓他調回來。”

來旺媳婦大喜,趕忙斂衽一福道:“哎,那就依著奶奶的。”

當下千恩萬謝而去,自不多提。

待平兒送過來旺媳婦又迴轉,鳳姐兒便冷笑道:“太太這一招緊似一招,看來不將我逼退是不肯罷休了。先前還道是姨太太又出謀劃策了,如今才知是我想錯了……呵,姨太太可想不出這般毒辣的法子來!”

平兒道:“奶奶,那夏家姑娘……不可小覷。”

鳳姐兒乜斜一眼,道:“來日誰做寶二奶奶還猶未可知,偏她這會子死心塌地的。罷了,既然都欺負到我頭上了,我若不還以顏色,只怕她便當我是個軟柿子、好欺負的!”

平兒自是有些小心思,可大事上素來與鳳姐兒榮辱與共,當下便咬著下唇建言道:“奶奶,若我說……奶奶不若往東跨院多走動走動。”

鳳姐兒自然知道平兒說的是邢夫人,當下便蹙眉道:“她?你要我伏低做小不成?我可拉不下那個臉子來。”

平兒勸慰道:“如今太太勢大,奶奶便是有老太太張目,只怕也鬥不過太太。不若與大太太緩和一二,如此聯起手來方才能應對了。”

鳳姐兒蹙眉搖了搖頭,沉吟半晌,忽而笑道:“你說的不錯……只是想與大太太緩和,我又何必往東跨院去?”

平兒蹙眉不解,便見鳳姐兒指了指東北方向。平兒略略思忖,頓時福至心靈,道:“遠大爺?”

鳳姐兒笑道:“大太太與太太也不對付,此前還不是因著遠兄弟居中調和,這才合起夥來奪了老太太的權?這種事兒有一就有二……正好那工坊人手、器物都置備得差不多了,過會子我去尋遠兄弟說道說道。”

平兒細細思忖,頓時笑著讚道:“奶奶好心思,想來遠大爺也不願見太太獨大。”

……………………………………………………

卻說那玉皇廟裡,真個兒是:交頸鴛鴦戲水,並頭鸞鳳穿花。喜孜孜連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帶結。

一個將朱唇緊貼,一個將粉臉斜偎。羅襪高挑,肩膀上露兩彎新月;金釵斜墜,枕頭邊堆一朵烏雲。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旖妮;羞雲怯雨,揉搓的萬種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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