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珍嘆息道:“大叔也知,尤氏本就不是個頂事兒的,這會子又病了,侄兒一時間又哪裡去尋人手?”賈赦正要說些什麼,此時又有賓客到來,來賓上前勸慰,賈珍免不得慟哭道:“合家大小,遠近親友,誰不知我這媳婦比兒子還強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見這長房內絕滅無人了。”頓了頓,又灑淚道:“如何料理,不過盡我所有罷了!”
方才安置了賓客,又有僕役來報,說是秦業、秦鍾、尤老安人、尤二姐、尤三姐並尤氏親眷一併到了。
那賈珍四下拱手道‘少陪’,邁開大步徑直迎將出去。陳斯遠本道能瞧一瞧尤氏姊妹何等顏色,誰知隨著賈珍迴轉的就只秦業與秦鍾。
那秦業七十開外,鬍鬚灰白,面上爬了幾塊老人斑。行走之際愁眉不展,卻只是苦悶,不見半點哀傷。再瞧那秦鍾,竟也只是繃著臉,連眼圈都不曾紅了去。
秦業也就罷了,秦鍾這般作為多少有些說不過去。秦業不曾續絃,想來其自小是秦可卿帶著的。先前好似秦可卿又為秦鍾進學堂之事沒少求肯,再不是親姐弟,也不至於半點情誼也沒有吧?陳斯遠暗忖,要麼秦鍾此人涼薄,要麼就是……這秦家父子二人從未當秦可卿是自家人。
當下又是一場忙亂,那秦業落座後只嘆息連連,許是礙於無關人等都在,於是竟不發一言。
過得好半晌,又有管事兒的來報,說是王夫人幫襯著,這下榻事宜總算妥當了。
當下賈珍點過一人吩咐道:“你明兒個一早往欽天監走一遭,請了欽天監的來擇日子。”
待那人應下,賈珍又朝著四下拱拱手:“諸位親朋,蓉哥兒媳婦甫一去,我如今心緒大亂,實在是招待不周了。諸位不如先行回去,待來日送了訃聞再商議置喪事宜。”
眾人雜亂應下,紛紛告辭而去。陳斯遠停在賈赦側後方,此時眼見賈珍與賈赦使了個眼神,賈赦便略略回頭吩咐道:“遠哥兒也先行回去歇著吧。”
“是。”陳斯遠應下,隨在眾人後頭往外走。
出了內儀門,陳斯遠便覺人有三急,趕忙尋了門前丫鬟問道:“淨房在哪兒?”
那丫鬟屈身一福,指點道:“前頭內廳東西兩側廂房都預備了屏風、淨桶。”
陳斯遠便朝著東側廂房而去。進得廂房裡,果然便見角落裡佇立一屏風,陳斯遠寬衣解帶正要放水,忽而聽得隔間有說話聲傳來。
“蓉哥兒這帽子戴得穩當啊……我方才瞧見,那廝方才扯了丫鬟進了廂房。嘖嘖!”
另一人道:“珍大哥拿的主意,蓉哥兒敢不聽?再說寧國府這般門第,來日正兒八經娶個續絃,什麼都不耽誤。”
“嘿……我可是聽說,焦大那老貨說了‘扒灰’之事……莫非珍大哥……”
另一人嗤笑道:“又何止是珍大哥?不過我倒是瞧著,珍大哥好歹還有幾分真心在。呵,那旁人就不好說啦。”
“噓,隔牆有耳,這些話私底下再說。”
當下二人推門而出,陳斯遠一直屏息聆聽,眼見二人走了,趕忙追出來開了門縫觀量,卻見那二人背影依稀是賈珩、賈珖。
待其走遠,陳斯遠這才回轉解手。一邊廂放水,一邊廂暗忖,怎麼聽著二人言語,秦可卿果然是個‘養女’,可書中記載其房中陳設又是怎麼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