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日到得酉時眼看天黑,香菱好轉了許多,也能略略活動了,陳斯遠便在書房裡教其讀書。忽而外間有人叫門,紅玉緊忙出去迎了,旋即在院中回道:“大爺,二奶奶、平姑娘來了!”
陳斯遠不敢怠慢,緊忙出了書房來迎。到得正房門前,便見鳳姐兒領著平兒已然到了眼前。
陳斯遠上前見禮,鳳姐兒回禮道:“自家兄弟,莫要這般外道了。”
陳斯遠笑著引其入內,分賓主落座又上了茶水,鳳姐兒單刀直入道:“遠兄弟,不知那事如何了?”
“這……不敢說幸不辱命,只能說成了一半。”
王熙鳳費解道:“這是怎麼個說法?”
陳斯遠面上無奈,解釋道:“二嫂子不知,孫師如今也為難。也不知誰人走漏了風聲,各處富商蜂擁而至。這個是託了王府,那個有伯爺站腳,給與不給、多了少了的,一個不好都要得罪人。”
王熙鳳頷首道:“遠兄弟說的是。那開埠……往扶桑一行,乃是打著燈籠還沒處尋的好營生,各處蒼蠅聞了可不就要撲上去?”
陳斯遠道:“我與孫師說了說,孫師允了一腳。這個……慚愧,二嫂子頭次請託,我這事就辦的差了。”
王熙鳳就喜道:“遠兄弟哪裡的話?能插一腳我就燒高香啦。”
先前王熙鳳只是略略上心,今日卻聽聞便宜婆婆轉手就賺了二百兩,鳳姐兒這心思頓時熱絡起來。錯非實在不好挪騰,她都想暫扣後宅月例半年,挪出去壓在那海貿上了。
當下鳳姐兒笑著瞧了平兒一眼,平兒便從袖袋裡數了一迭銀票來。鳳姐兒接過來推在陳斯遠面前,道:“遠兄弟點點,數目可還對。”
陳斯遠也不接那銀票,只笑道:“二嫂子這般爽利周全,又怎會不對?”
鳳姐兒心下熨帖,咯咯笑道:“我雖爽利,卻比不得遠兄弟豪爽。都說這親戚有遠近親疏,遠兄弟,我也不多說旁的,咱們往後瞧。”
陳斯遠笑著頷首,隨即道:“說來倒真有一事要求二嫂子。”
“哦?”
陳斯遠道:“前幾日在外城偶然撞見一女子,割了臉面,生計艱難,如今只靠著為人漿洗衣物過活。我一掃聽,才知這女子竟是榮國府趕出去的丫鬟。”
鳳姐兒思量道:“可知道名兒?”
“茜雪。”
鳳姐兒頓時不言語了。那茜雪是寶玉房裡的大丫鬟,趕她走的可不是鳳姐兒。
陳斯遠就道:“我瞧著實在可憐,不知二嫂子能不能抬抬手,將她身契放了?”
鳳姐兒壓低聲音道:“此事簡單,過後我讓平兒送來就是。不過——”
話不曾說完,外間芸香叫道:“大爺,趙姨娘來了!”
誰?趙姨娘?陳斯遠險些以為自個兒聽差了,待瞥見鳳姐兒同樣納罕不已,心下不由得愈發疑惑。暗忖自個兒與那趙姨娘素無往來,怎地這會子尋了過來?此時就聽鳳姐兒道:“你瞧瞧,我方才說什麼來著,這不就來了?”
陳斯遠頓時暗笑不已,心說這趙姨娘在鳳姐兒眼裡可不就是屬蒼蠅的——不咬人膈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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