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紅樓

第99章 探病

鶯兒道:“聽說是去海子游逛,誰知才到銀錠橋,也不知是誰丟了個爆竹,那爆竹炸響,馬兒頓時驚了,一下子將遠大爺從橋上掀下了橋下海子裡。虧得橋上人多,這才將他撈了出來。”“原來如此。”寶釵唸叨了一嘴,忽而嘴角上翹,強忍著不曾笑出來。

心下一個小人兒樂得喜眉笑眼:讓你故意噁心我!讓你攛掇我盪鞦韆!合該你遭了報應!鶯兒眨眨眼,試探道:“姑娘……笑了?”

寶釵面容一板,乜斜道:“哪裡笑了?”頓了頓,又道:“我上回傷了,多虧了遠大哥送的好藥。冬日落水必是風寒,我寫個方子,你打發小廝去櫃上開一些藥來,回頭兒給遠大哥送去。”

“哦。”鶯兒悶聲應了,蔫頭耷腦去辦理。

待其一走,寶釵再也壓不住嘴角,以帕掩面噗嗤一聲笑將出來。只要一想到那傢伙成了落湯雞,寶姐姐便覺多日晦氣一掃而空。

東大院。

二姑娘迎春往探春房裡來,彼此問候過,待落座了,迎春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探春心下納罕,過來問道:“二姐姐可是有心事?”

迎春往幾個丫鬟處掃量一眼,探春頓時會意,扭頭笑道:“你們幾個嘰嘰喳喳好生吵鬧,快去廂房耍頑去,我要與二姐姐手談了。”

司棋、繡橘、侍書等紛紛應下,說笑著一併出了正房。

待人一走,迎春自袖籠裡掏出一側書卷來,蹙眉道:“三妹妹,這一卷也是從……遠兄弟處借的?”

“是啊。”

迎春鋪展書卷,內中是《喻世明言》的一篇——蔣興哥重會珍珠衫。這一文雖跌宕起伏,卻與禮不合。

書中王三巧嫁給蔣興哥,起先恩愛非常,好似傳統嬌妻;其後蔣興哥離家,王三姐整日倚窗而思,就成了豔詩中的思婦;後來寂寞難耐,與陳大郎私通,又成了淫婦;事敗被休,試圖自戕,便成了怨婦;最後危難時搭救蔣興哥,竟又與蔣興哥破鏡重圓……

迎春也不知該如何評述,這故事自是好看,可若讓大嫂子李紈、邢夫人、王夫人瞧見了,說不得就是一場風波。

探春見她不言語,探手拿過來觀量一遍,待看到私通陳大朗一節,頓時臊得臉面通紅。啐道:“真是的,遠大哥怎地藏了這等汙穢的書?”

迎春卻道:“前明話本子,勝在離奇。再說這一冊裡不過三兩則有些不堪,其餘故事都是好的。”

探春心下舒了口氣。她與王夫人素日裡‘母慈女孝’,實則向來謹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錯半步。這話本子若落在王夫人手中,自個兒挨教訓也就罷了,總不好拖累了遠大哥、二姐姐、四妹妹。

探春緊忙將書冊收在袖籠裡,說道:“既如此,明兒個我便去將這一冊還了。”

迎春笑著頷首。

正待此時,丫鬟翠墨推門而入,到得近前道:“二姑娘、三姑娘,方才聽了個信兒,說是後院的遠大爺自橋上折進了海子裡,這會子高燒不止,大太太請了太醫去瞧了。”

“啊?”

姊妹二人對視一眼,都是掛心不已。論關係,迎春與陳斯遠為表姊弟,理應更親近些。奈何轉過年來便要及笄,迎春總要避諱一些。是以除去頭一回被探春說動,往後迎春再不敢去見陳斯遠。

探春年歲小,反倒沒這等顧忌。又因著陳斯遠和善可親,行事豪爽,極得小姑娘青眼。錯非不好總往後頭跑,探春恨不得三兩日便去尋陳斯遠一回呢。

迎春蹙眉不言語,探春就道:“我叫了四妹妹一道兒去瞧瞧吧,二姐姐先回。”

“嗯。”

迎春回返自個兒房裡,探春尋了惜春,一路出了東大院,徑直去了陳斯遠院兒。兩個小的也不過略略坐了坐,眼看陳斯遠昏睡不醒,便揪著心回返了。

這一日陳斯遠只晚點時起來用了些魚肉粥,便又昏睡過去。

有道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一睡便到了轉天辰時。

紅玉衣不解帶照料一夜,到得此時陳斯遠雖還有些發燒,卻不似昨日那般渾身滾燙。見其甦醒過來,紅玉禁不住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大爺可算醒了。我昨兒個一夜不敢閤眼,就怕大爺生出變故來。”

此時既沒退燒藥,也沒抗生素,那小兒染了風寒一命嗚呼夭折的不知凡幾,陳斯遠又瞧著身形單薄,紅玉可不就提心吊膽了一夜?陳斯遠略略靠坐起來,活動了下四肢,探手摸了下紅玉略顯憔悴的臉兒道:“辛苦你了。咳……你快去歇息吧,換了五兒來。哦,再讓芸香縫製幾個口罩遮掩了口鼻,免得將病氣過給了你們。”

當下略略描述了何為口罩。

紅玉嗔道:“大爺還想著我們呢!素來都是下人生怕將病氣過給主子,哪兒有反過來的道理?”

陳斯遠就道:“我身邊兒就你們幾個,若都病了去,豈不是就剩我自個兒了?”

“總是大爺有理。”紅玉拗不過他,只得依了吩咐。又道:“是了,昨個兒大太太領了王太醫給大爺診治的,其後寶姑娘打發鶯兒送了幾副藥來,三姑娘、四姑娘也來探望了一遭。”

陳斯遠點點頭,暗忖寶姐姐倒是禮尚往來,就是不知私底下會不會樂開了花。

忽而柳五兒進來道:“紅玉姐姐,大爺可醒了?外頭婆子傳話,說是有個叫尤三郎的來訪。”

尤三姐兒也來了?陳斯遠嘆息一聲,用被子捂住口鼻咳嗽兩聲,隨即吩咐道:“我看這口罩還是先給我自個兒造一個吧,先給我尋個帕子來。那尤三郎我認識,紅玉你代我迎進來吧。”

紅玉應了一聲,緊忙往後門去迎。

柳五兒杵在原地,半晌才想起來,緊忙將自個兒的帕子遞給了陳斯遠。

須臾光景,紅玉面上狐疑著將一身書生裝扮的尤三姐請進了房裡。那尤三姐急切起來,一路小碎步到得暖閣旁,瞧了陳斯遠一眼便紅了眼圈兒:“天殺的頑童,險些將陳家哥哥性命害了去!你,你這會子可還好?可曾發燒了?”

說話間探手摸了摸陳斯遠額頭,又見其口鼻間捂了帕子,蹙眉問道:“也沒聞見有什麼怪味兒,陳家哥哥這是——”

開口女聲,一口一個陳家哥哥,直把紅玉、柳五兒聽了個毛骨悚然。二女對視一眼,這才恍然,敢情來的這個是西貝貨!炕上的陳斯遠道:“哪兒來的怪味兒?我是怕將病氣過給旁人。”

尤三姐頓時愈發動容。心下暗忖,陳家哥哥都病成這樣兒了,心裡竟還記掛著怕病氣過給自個兒……想來一準兒心下時常念著自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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