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
聽到奧德託這個要求,站在一旁的澤野弘樹皺了下眉頭。
沒有大量的實地試跑,以及模擬器訓練經驗前提下,光靠著賽道資料跟幾張錄影光碟去“紙上談兵”,陳向北不可能做到在短短五天時間內,就記下整條賽道長達數公里的特徵跟走線。
舉個簡單的例子,哪怕就是玩這個時代流行的跑跑卡丁車,遊戲內完全不用考慮環境因素跟車損,毫無顧忌的放手全速去開。
想要在五天內吃透一張完全陌生的賽道地圖,衝擊圈速排行榜第一的位置,恐怕都不太可能。
更別說現實中去掌控多寧頓公園賽道!
“奧德托領隊,難度是不是有些大了。”
澤野弘樹沒忍住還是嘀咕了一句。
“嗯,難度確實很大。”
這次奧德託罕見的沒有反對,點了點頭認可了澤野弘樹的話語。
但緊接著他雙手一攤道:“不過這兩場比賽的間隔只有五天時間,要是覺得難度很大時間不夠用的話,可以試著向雷諾賽事組委會或者fia建議,讓他們更改一下賽歷時間。”
“澤野,你覺得這個建議怎麼樣?”
面對奧德託這句反問,澤野弘樹無言以對。
他只能用著“同情”目光望了一眼陳向北,就看這小子能壓榨出來多少潛力了。
就如同奧德託說的那樣,不管難度大小高低,陳向北都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空間,更沒人去考慮他有沒有賽道經驗。
競技體育,從來不講究起跑線的公平。
“我盡力。”
陳向北迎著澤野弘樹的目光,只能給出這樣的回答。
說實話透過車感跟適應能力的提升,陳向北清楚自己這輩子的賽車天賦,其實要比上輩子高很多。
只是到底能高多少,這個東西沒有具體的評判標準。
多寧頓公園賽道,毫無疑問會成為一個“驗證器”。
同時也是陳向北職業生涯到目前為止,將迎接的最大挑戰!由於下一站賽事要變更賽道,涉及到裝置轉場跟賽車全面檢修的緣故。車隊維修技師跟工程師團隊,幾乎全員留守進行打包收尾工作。
陳向北跟小林崇智兩名車手,還有陸曉曼這類非技術人員,提前返回超夢基地休息。
畢竟兩天高強度的比賽,對於車手體能跟精力消耗都非常大,需要一個緩衝放鬆的空間。
坐在回程的同一輛車上,小林崇智情緒低落的望著窗外,心中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這次雷諾正賽成績為第七名,按照這個時代前八可以獲得積分的演算法,小林崇智首站就得到兩分。
放在亞洲車手的評判標準裡面,首站拿分用優秀來形容都不算過分。
畢竟不是每一個亞洲車手,都有著佐藤琢磨、小林可夢偉的天賦。
大多數亞洲車手參加歐洲賽事,首站往往面臨著經驗不足、賽道陌生以及心理壓力等諸多因素,很難旗開得勝拿到個好成績。
但很多事情,就怕一個對比!小林崇智好歹在歐洲訓練過幾年,陳向北這個中國新人,才是真正第一次參加歐洲賽事,卻做到了連奪杆位跟冠軍。
望著陳向北高高站在領獎臺上面,聽著全場奏響的中國國歌,小林崇智第一次對自己的實力跟天賦產生懷疑。
自己真的是日本乃至亞洲新一代最強的天才車手嗎?沒有人可以給他答案,亦或者說他心裡面已經有了答案。
信心的挫敗跟自我懷疑,讓小林崇智鼻頭一酸,眼眶瞬間紅了起來。
陳向北恰好從車窗玻璃的倒影,看到了小林崇智悄悄抹眼淚的動作,他不動聲色遞過去一張紙巾,沒說任何話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原因在於類似的場景,陳向北自己身上也發生過。
同樣小小年紀來到歐洲參賽,卻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天賦跟車技,放在“諸神”的領域被各種碾壓吊打,不知道羨慕過多少次別的車手,站在最高領獎臺奏響國歌。
時過境遷,陳向北如今成為了別人羨慕的物件。
“謝謝。”
小林崇智低聲道了聲謝。
“不用客氣。”
陳向北無所謂的回了一句,他僅僅是想起往事有些感慨罷了。
眾人返回超夢基地,陳向北洗了個澡之後,沒有選擇賽後給自己好好“放個假”,而是拿出奧德託給的賽道資料進行研究。
五天時間想要記下一條完全陌生賽道的特徵跟走線,確實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但因為不可能,就直接放棄去努力嘗試,這同樣不是陳向北的風格。他相信就算在最講究天賦的賽車領域,依舊有著“天道酬勤”四個字的存在空間。
只是當陳向北看到資料內容的時候,臉上神情瞬間變得有些複雜。
原因在於上面標註的日期為1993年,相當於這是一份十六年前的賽道資料!
要知道多寧頓公園賽道雖然沒有再承辦過f1大獎賽,但並不意味著它就處於封停廢棄狀態。
相反這些年很多房車、摩托以及區域f3賽事,比如英國f3錦標賽這種,紛紛選擇在場地費用更便宜的多寧頓公園賽道舉辦。
賽道的佈局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會根據賽事型別的不同,調整彎道、緩衝區、長短、路面材質等等。
相當於奧德託給的這份賽道資料,屬於完全過時的東西,僅剩下參考價值。
更為要命的是,陳向北用播放機觀看那幾張光碟,發現裡面內容也只有93年f1車手比賽錄影。
單純比賽錄影對現在的陳向北而言,學習跟參考的意義並不大。先不說賽道佈局的變化,單單雷諾方程式跟f1效能就差了十萬八千里,怎麼可能使用同樣的切彎走線?正常有價值的賽道資料,應該由比賽工程師或者資料分析師製作。根據不同級別的資料庫檔案,標明最佳剎車點、正常走線、超車路線、防守策略等等。
就如同奧德託之前給的那份銀石賽道資料一樣。
現在這份完全達不到實用標準,陳向北能從中獲得有價值的資訊不多。
就算有,也得靠自己慢慢提取。
以至於讓陳向北有些懷疑,是不是奧德託這個老頭子年齡大了,給錯自己的東西了?
就在陳向北疑惑不解的時候,恰好小林崇智來到了車隊會議廳,從他手中拿著光碟能大概猜測出,他應該也是想播放光碟內的內容。
畢竟大家都是超夢車手,奧德託不可能厚此薄彼,賽道資料準備了兩份。
見到投影儀上面的畫面,又看了眼陳向北疑惑的神情,小林崇智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兩人遭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既然如此,那光碟內的錄影就沒有太多觀看價值,小林崇智隨即轉身準備離開。
不過就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小林崇智遲疑了片刻,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筆記本,直接朝陳向北扔了過去。
另一側的陳向北,幾乎是下意識的接住,然後滿臉不解望向小林崇智。
“多寧頓公園賽道不在f1賽歷之中,除非是去特意收集,否則這些年新成立的f1車隊,都沒有這條賽道的資料存檔,超級亞久裡同樣如此。”
“我曾經在多寧頓公園賽道受訓過,當時本田f1運動部門專門配備了工程師,告知過賽道特徵跟調校策略,筆記本里面都記載了下來。”
“你願意相信的話,可以看看。”
說完這句話後,小林崇智便走出了會議廳。
方程式賽車領域,隊友往往就是最大的對手這個理念,原則上沒什麼問題。
但有一個前提,那便是有威脅到隊友的實力!
小林崇智已經意識到,自己跟陳向北之間存在的巨大差距,雙方至少在目前階段成為不了競爭對手。
當然,不是對手,也並不意味著就有著隊友情誼。
他之所以猶豫片刻願意幫這個忙,就在於回來路上陳向北的小舉動,讓小林崇智感受到了一種善意跟尊重。
很多時候人就是這樣,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雖然陳向北僅僅是遞了一張紙巾,但對於小林崇智而言,已經算得上莫大的安慰。
至少對方身為競爭的勝利者,沒有嘲笑自己這個“哭啼啼”的失敗者。
望著小林崇智離去的背影,陳向北更多是莫名其妙,這小子難道還有一副熱心腸?
隨手翻開這個筆記本,上面用英語記載著多寧頓公園賽道的資料記錄,詳細到每一個彎道最佳剎車點在多少米,過彎走線有什麼技巧,檔位切換數字等等,可以說做到了細緻入微。
不僅如此,上面還有著本田資料庫的調校方案,比如說要用跟銀石賽道類似的中等偏高下壓力,來應對賽道高速彎跟路面起伏帶來的氣流紊亂。
看到這些,陳向北臉上神情也由意外,逐漸轉換成驚歎,再到有些感慨。
果然每一個天才的背後,都有著不為人知的努力。
時間臨近晚上,奧德託才率領著團隊成員返回超夢基地,很多人臉上此刻佈滿了疲憊。
他見到陳向北的第一眼,就徑直開口問道:“賽道資料看了嗎?”
“看了,感覺年代有些久遠。”
陳向北委婉回了一句。
“嗯,就是份過時的資料。”
相比較陳向北的委婉,奧德託沒有絲毫遮掩,很坦然的承認了。
“你知道是過時的資料,那還要我五天內全部記住?”
“有什麼問題嗎?”
奧德託隨口反問了一句。
“問題在於用不上啊。”
這下輪到陳向北詫異了,一份沒有價值的資料,五天內記住的意義何在。
只見這時候奧德託卻搖了搖頭道:“北,你搞錯一個觀念,記住賽道資料跟車手走線的作用,不是讓你去模仿,而是學習其中的精髓。”
“賽道會改變,技術的本質卻不會變化。”
“93年塞納能在多寧頓公園跑出上帝之圈,換另外一條賽道他同樣能再次跑出來。”
“北,你不會永遠都是一個低階方程式車手,也不會永遠去模仿別人的過彎軌跡。”
“資料是死的,人是活的,現在開始就要理解賽車的本質,應用到任何一條賽道上跑出自己的風格。奧德託說了一段很長的話語來解釋,其實用漢語可以濃縮成八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