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罰什麼罰?
反倒是長了元韞濃的臉面,顯得她地位超然於皇子了!
皇后再惱恨,但惠帝心意已決,她也只能在此時裝出大度模樣。
“如此也好。”她皮笑肉不笑道。
元韞濃立即垂著眼睛做出泫然欲泣狀,柔柔弱弱道:“朝榮多謝陛下娘娘體恤。”
“好了,皇后千秋,得多高興些才是。”惠帝這才轉過頭對皇后道。
皇后此時哪裡還高興得起來,只能強撐著笑臉點頭。
宴席上還是一番其樂融融的假象,裴令儀早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不在惠帝面前晃悠。
元韞濃坐在席間,接受四面八方時不時傳來的打量和審視。
她泰然自若,彷彿沒有覺察到那些視線一樣,安安靜靜地吃著東西。
其中最直接的視線必然是慕載物殺人般的目光了。
元韞濃甚至還抬起頭看過去,對他微微一笑。
這如同挑釁般的舉動更是讓慕載物氣得半死。
回去之後,元韞濃才接受父兄的詢問,她打了個馬虎眼糊弄過去了。
元蘊英在旁冷笑:“你知道你添了多大的麻煩嗎?張氏必然替五皇子報復元氏。”
“行了,我們岐國公府也不怕他們的。”岐國公皺了皺眉,“事已至此,別再多怪,左右我們本就不支援五皇子。”
元徹回道:“三皇子既是中宮嫡出,行止有度,皇后和張貴妃又素來不合,不妨轉向三皇子?”
元雲和看似對此非常贊同:“三皇子為人正直,對父親和夫人也是尊敬,不失為良主。”
岐國公卻若有所思:“這趟渾水,我們元家能不淌便不淌,暫且觀望著吧。”
元韞濃低著頭。
跟前世一樣,兄姐們支援慕湖舟,但父親卻更偏向中立,是保皇黨。
“罷了,應憐今日受驚了。”元徹回搖了搖頭,嘆息著看向元韞濃,“明日還要去太廟領罰,今日便早些休息吧。
元蘊英冷哼一聲:“自討苦吃。”
“蘊英。”元徹回皺眉唸了一句。
元蘊英別過了頭。
“明日為父會提前替你打點好,能少吃點苦,便少吃點苦。”岐國公拍了拍元韞濃的肩膀。
“多謝父親。”元韞濃姿態柔弱。
岐國公點了點頭,“今日便都早些休息吧。”
一群人正要散去,惠貞長公主卻道:“應憐,你先隨我來,我有話同你說。”
元韞濃暗嘆一聲。
該來的還是躲不掉,母親可沒父兄好糊弄。
果不其然,惠貞長公主是從頭到尾問了每一個細節。
得虧元韞濃從小就愛說瞎話,硬是編了個合理的藉口出來,惠貞長公主還是將信將疑。
她似有憂慮,反覆嘆氣:“即使如此,往後還是離那清河王世子遠些為妙。一來是他身份微妙,再者便是他身上總有股鬼氣,為娘覺得他邪氣得很。”
裴令儀面色蒼白,眉眼卻冶豔,但眼睛卻烏黑得濃極了。
那種豔色掩藏在冷色下,顯得裴令儀像是豔鬼。
或許是漂亮,可絕不會是長輩們喜歡的面相。
元韞濃欲言又止。
阿孃啊,你是不知道他最後當了皇帝的啊。
那時候就沒人敢說那是邪氣了,都說是龍氣。
她想了個藉口:“他以後也是要襲爵的,我看他根骨好,來日入朝為官,也許是我元氏一大助力呢?”
惠貞長公主看著元韞濃,最終幽幽地嘆息一聲:“應憐,你該知道,這個元府,只有你我母女二人才自始至終是一線的。”
元韞濃愣了愣。
“我並非你父親原配,你也不是你父親第一個孩子。支撐我們的,是皇族宗親的身份。我同你父親,也是政治聯姻。”惠貞長公主道。
惠貞長公主從前並沒有跟元韞濃說過這些,但她所做的,整個元府所表示出來的,就是這個意思。
可元韞濃是重生而來的人,她見過兄姊待她的真心。
但人心是複雜的,前世與外而言他們到底是一家子,是血脈相連的兄妹。
沒有外力的時候,他們也會從一而終嗎?
惠貞長公主舊事重提:“當年在你之前,我懷過另一個孩子。但你二姐受她生母留下的奶嬤嬤挑唆,素來對我敵視,也疑心我生下的孩子會取代他們的位置。”
元韞濃之前也有所耳聞,在她之前,父母親也孕育過另一個孩子,只是後面意外流產了。
母親也因此傷了身子,後面也是好不容易才懷了體弱多病的她,之後再無所出。
“這不是意外嗎?”元韞濃突然間有些膽寒。
“是意外,你二姐意外撞到了我,我摔下臺階流產。”惠貞長公主沒什麼表情。
元韞濃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
難怪即使惠貞長公主和元蘊英不睦,但元蘊英面對長公主時似乎總是心虛迴避。
“那真的是一個意外嗎?”元韞濃問。
惠貞長公主說:“你二姐撞到我的確是意外,但我流產卻不是。”
不是意外流產,那又是誰的示意?誰的首肯?
元韞濃一時無言:“……阿孃。”
她隱約意識到這後面不為人知的秘辛藏了多少齷齪和詭譎。
像是紙糊的窗戶被捅破了一個小口,外邊濃重的夜色就從這個小孔裡漫了進來。
“有些事情不要去問,只管自己快活就好。人生在世不稱意之事何其之多,活在當下。”惠貞長公主笑了笑,愛憐地摸了摸元韞濃的頭髮,“我的應憐想要什麼,阿孃都會給你拿來。”
元韞濃張了張嘴。
理智告訴她,這時候打破砂鍋問到底絕不是一件好事。
有些事情,這麼稀裡糊塗過去也就算了。
可她重活一世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始初……啊……她是為了什麼來著?
為了沈川嗎?
可像她這樣自私薄涼之人,真的這麼在意沈川嗎?
惠貞長公主柔聲道:“夜色已晚,早些回去睡吧,明日還得進宮呢。”
元韞濃深深地看了一眼母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