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方才太醫已經給韞濃妹妹瞧過了,也開了方子,母妃宮裡的人已經去煎藥了。”慕水妃道。
慕湖舟順勢說:“表妹體弱,這回想來是有在太廟裡潛心悔過,心懷歉疚,憂思過度的原因。”
惠帝皺眉,“既如此,那便也不用罰了。”
皇后皮笑肉不笑,“是啊,總不能叫朝榮病上加病吧。”
說完,她瞪了一眼慕湖舟。
她這兒子胳膊肘向外拐,她都不想多說什麼。
還心懷歉疚,憂思過度呢!元韞濃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自我悔改之人,不指責他人就不錯了!
也就她這傻兒子會被元韞濃的假面給騙了。
“那惠貞便替應憐多謝陛下娘娘了。”惠貞長公主道。
慕水妃看了看元韞濃,道:“宮裡宮外來回奔波,唯恐妹妹又受了寒。在妹妹好些前,不如留在宮中,太醫來瞧也便利許多。”
惠貞長公主意外地看了一眼慕水妃。
“姑姑放心,淑慎必然悉心照料。”慕水妃對長公主行了一禮。
“陛下,水妃所說,也不無道理。”惠貞長公主對惠帝道。
惠帝略一思索,“也好。”
皇帝都發話了,皇后千般萬般不願,也只能咬牙認了。
“淑慎年紀不大,照顧得好朝榮嗎?不若本宮派兩個得力的來看顧。”皇后心思一動,放在眼皮子底下可就方便了。
慕湖舟卻偏偏又說:“母后放心,兒臣也會幫襯。”
皇后恨不得上去掌摑自己親兒子幾巴掌,叫他清醒清醒。
被兒子拆了臺,皇后也只能道:“男女有別,你到底是外男,不方便。”
“皇后多慮了,有霜降和小滿在,滿宮那麼多人,再加上水妃,足矣。”惠貞長公主不輕不重道。
“皇后不必多心。”惠帝也道。
皇后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如此也好,也好。”
這假笑勉強維持到事情終了,回到了鳳儀宮。
皇后直接摔了滿桌的瓷器,“一個兩個,簡直是欺人太甚!”
“本宮這皇后不當也罷,拱手讓給惠貞算了!一個早早出嫁了的長公主,在這裡耍什麼威風?跟朝榮那個小賤人一唱一和,也不愧是母女!”
“這也就罷了,還有那個淑慎,日子好過了幾日便敢舞到本宮面前來了?她又算什麼東西,一個不受寵妃嬪所出的,既無同胞兄弟,又無母族可靠!”
“湖舟也是,兒大不由娘,越大越做不得他主了,竟也是忘了誰懷胎十月才生下了他!”
“什麼東西都和本宮作對!本宮這皇后當了還有什麼意思!”
一邊的女侍跪成了一片,“娘娘息怒!”
皇后深吸了一口氣,“太后娘娘何時從龍泉寺回來?”
女侍回道:“太后娘娘沒給準信,但說了會盡早回來。”
“好,等姑母回來,我看陛下還要再如何包庇惠貞她們!”皇后獰笑道,原本端麗的面容扭曲得不成樣子。
宮女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等到太后回宮,這局勢怕是又要變了。
元韞濃留在宮中養病,由慕水妃照看,倒是方便了裴令儀來探看。
看著裴令儀給元韞濃喂藥的動作,慕水妃若有所思。
“阿姊還沒醒過嗎?”裴令儀問。
慕水妃回過神,“中途也斷斷續續醒了幾回,但都很快就睡過去了。”
裴令儀拿帕子擦拭元韞濃唇角的藥汁,“那便是沒起色。”
他垂著眼,注視元韞濃潮紅的臉龐。
是因為他,雪地裡救他,太廟裡罰跪,來回奔波,都是因為他。
又是何苦?
裴令儀閉了閉眼,伸手撥開元韞濃額前的亂髮。
他的手冰涼,元韞濃在熱潮裡尋著清涼處便不自覺貼近。
指尖蹭到了元韞濃髮燙的眼尾,他長睫抖了一下。
“沈大哥……”元韞濃喃喃道。
裴令儀一僵。
向皇帝皇后請示過後,沈川也是進了宮的。
在旁邊擰溼帕子的沈川聞言,丟下帕子走來,“怎麼了?”
“韞濃叫你呢。”慕水妃忙把他推過去。
裴令儀面色未變,暗自攥緊了掌心,“夢中囈語罷了。”
元韞濃在夢中也不安寧,睫毛猶如瀕死的蝴蝶般顫動,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
“水妃姐姐。”她又念著。
慕水妃一聽,推開沈川,自己湊過去握住了元韞濃的手,“在這呢,怎麼了?”
“怎麼哭了呀?”慕水妃見了連忙拿帕子給元韞濃擦眼淚。
“阿姊多思多夢,怕是夢魘了。”裴令儀不動聲色地拂開了慕水妃的手。
他眉頭皺得更深。
元韞濃在夢裡都喊了沈川和慕水妃,卻偏偏沒有他裴令儀。
元韞濃在夢裡瞧見的卻是裴令儀要砍沈川腦袋。
前世她剛成皇后之後,是跟裴令儀關係最緊張的一段日子。
原因有很多。
因為元韞濃賭氣般,大肆蒐羅和沈川神似形似的侍衛和宦官到身邊,還不斷提拔相似的官員。
因為沈川和慕水妃再婚之後,雖破鏡重圓,伉儷情深,但夫婦二人仍對元韞濃念念不忘。
沈川和慕水妃再三遞帖請求見元韞濃一面,但都被裴令儀攔了下來。
這二人即使已經知道元韞濃耍了手段心機,對其依舊全然抱以一種小妹妹性子天真又執拗,不過一時任性,犯了個小錯罷了的寬容心態。
也只能怪元韞濃平時的形象深入人心。
瞞是不可能瞞一世的,何況還在裴令儀不斷向元韞濃開放許可權,允諾攝政的情況下。
在沈川再一次遞帖求見皇后無果後,他當朝質問裴令儀。
在這之前他已經因為下朝後攔聖架而問此事,被裴令儀貶了官。
這回裴令僅更是怒不可遏。
元韞濃聽聞了此事,卻沒聽到後續,加之聽到了慕水妃求見裴令儀被允,疑心裴令儀對沈川做了什麼。
“裴令儀當真在朝堂上大發雷霆嗎?”元韞濃皺著眉問霜降。
她直呼聖上名諱,滿宮上下卻無人覺得不對。
霜降點頭,“沈大人的性子娘娘也是知曉的,只要認定了一件事情,怎麼也要說。廟堂之中如此之多的臣子,他當眾問陛下此事,必然會觸怒陛下。”
更何況此事又和元韞濃有關。
在敏感時期涉及敏感之人的敏感之事,霜降都佩服沈川。
該說不愧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