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大理寺少卿不可置信,連鞋都沒穿整齊,深一腳淺一腳地跑了出去。
元韞濃隨著部曲破門而入。
立即有人剛想趁亂逃,就被一刀砍掉了腦袋。
孫鵑紈本來該去別家的,但是看元韞濃來了梁家,便也樂顛顛地跟過來了。
在元韞濃後一步邁入門檻,她又殷勤地指揮人搬來了座椅擺在府門口,自己站在了元韞濃身邊。
部曲們將大理寺少卿府上下圍得水洩不通,尤其是府門這裡,一排人手執刀劍,表情冷峻。
元韞濃悠然落座,瑰麗的長裙裙襬旋身綻開,猶如花綻,壓下夜色裡的所有血氣濃重。
“急什麼啊?”她輕笑了一聲。
元韞濃語調柔軟:“放心,黃泉路上,一個都少不了。”
大理寺少卿慌忙跑到門前時,元韞濃正斜靠在太師椅上,素手捧著一盞清茶。
她衣襬上綻開的紅梅像是血一樣,月光描摹著她瓷白的側臉,鴉羽般的睫毛低垂,彷彿只是來赴一場風雅夜宴。
她身後,部曲鐵甲森然,火把將夜色燒得通紅。
“你、你!你居然敢無詔私闖官員府邸,還殺了那麼多官眷和官員,天子腳下,皇城之內!你簡直無法無天!”大理寺少卿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怕的。
他抬頭,正對上元韞濃淡漠的眸光,一下子洩了氣,不敢言語。
“你難道還想殺了我嗎?我可是大理寺少卿!”他尖聲叫了起來。
茶蓋輕叩,清脆一聲響。
元韞濃唇角噙著絲若有似無的笑,“梁大人,你抖什麼?”
她指尖輕點茶盞,“我又沒說要殺你。”
她又皺了一下眉,嘟囔著抱怨道:“哎呀,這血腥味怎麼這麼重呀?”
孫鵑紈喜歡元韞濃身上這股天真的殘忍勁兒,忙笑著道:“我這就喊人來焚香。”
香爐端上來,孫鵑紈親自執銀匙,將香粉細細填入狻猊爐。
幽幽的薰香蓋了一些血腥味,這畫面與如今這場面是格格不入。
元韞濃眉目舒展開來一些。
青煙繚繞間,剛才就在四處搜查有沒有漏網之魚和確鑿證據的部曲,從書房裡拎著個錦盒走出。
盒蓋掀開,滿滿一疊密函嘩啦啦倒在臉色慘白的大理寺少卿面前。
裡面有密信赫然是惠帝的筆跡,寫著元氏必除。
裡面也有太后的字跡,講的是投誠效忠。
更有甚者,還有和北涼人的通敵書信。
孫鵑紈都看得嘖嘖稱奇:“梁大人,你精力還挺足的,有這麼多個主子,還要挨個侍奉過來,為他們謀利,你都不嫌累得慌嗎?”
大理寺少卿牙齒打戰,還是說不出個結果來。
元韞濃道:“梁大人還真是大忙人啊,行程不知道是如此的繁忙呢。“
她吹散茶沫,頭也不抬,“梁大人來說說,叛國賊這訊息,若是透給了太后,她會不會搶先滅口?”
“這是何意?朝榮郡主不要胡說。”大理寺少卿強裝鎮定,喉結卻不受控地滾動。
“梁大人。”元韞濃莞爾,“你養在郊外的私生子也不小了,看來平日裡梁大人很是寵愛啊,方才還哭著問我知不知道他爹是誰,是要找爹呢。”
“啊!!!”元韞濃話音剛落,院中便傳來一道淒厲慘叫。
裴令儀拎著個血人走出來,隨手扔在臺階下。
那人是大理寺少卿藏在外頭的私生子。
“我兒啊!”大理寺少卿見了自己孩子的慘樣,大叫一聲就要撲上去。
孫鵑紈一亮刀,就讓他生生止住了,站在原地哭喪著臉。
大理寺少卿嚎叫道:“朝榮郡主,你這是作甚吶?哎呦喂——下官冤枉啊,還請清河王高抬貴手,饒了我兒一命啊!”
孫鵑紈覺得好笑,“你這老頭,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那個血人彷彿也緩過了勁兒來,不免悲從中來,哭嚎起來,直喊著叫大理寺少卿救救他。
“聒噪,你爹如今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指望你爹呢?”孫鵑紈看不下去這些人的模樣。
外室子還要再嚎,卻被裴令儀冰冷的劍鋒抵住咽喉。
他一個哆嗦,抬眼只見裴令儀半張臉浸在陰影裡,劍尖慢條斯理地在他頸間劃出血線。
於是他學機靈了,閉上了嘴巴,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了。
元韞濃用手撐著腦袋,瞥了一眼他,“我記得,若是真排下來,你在家中好像排行第九吧。”
外室子一愣,怯怯地點了點頭。
“這九是九族的九嗎?”元韞濃笑了起來。
外室子渾身僵硬,哪裡還敢再說什麼。
元韞濃腳下青石階染了血,蜿蜒如溪。
她抿了口茶,“我也不跟著你們廢話了,說實話,梁大人,我對你很失望,你們大理寺少卿府太無趣了。”
唯一不無趣的,或許就是大理寺少卿官位不是最高,家族也不是最顯赫,但卻四處挑碼頭,認了那麼多個主子。
不擇手段的程度,真是令人瞠目結舌。
她背後劍戟森森,刀光映著元韞濃嫣紅的唇,像抹未乾的血。
她幽幽道:“清都,你來處理吧。”
裴令儀正因為旁邊擺了香爐壓血腥味的細緻,而給孫鵑紈遞了一個滿意的眼神,贊同孫鵑紈對元韞濃的體貼入微。
這會聽了說話,他便半跪在元韞濃身邊,半靠著元韞濃坐著的太師椅扶手。
他笑道:“阿姊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元韞濃驕矜地嗯了一聲,起身朝外走去。
孫鵑紈跟上了她。
走出府門,外頭侯著一個梁家的嫡系子弟。
多虧了他向元韞濃出賣了自己家裡頭的齷齪事兒,還有大理寺少卿做的事情,元韞濃才能那麼快就搜出來。
他見元韞濃出來,諂媚地迎了上去,“郡主,日後小的便跟著郡主,為郡主做牛做馬了。”
元韞濃卻微笑:“你連自己的家族都能背叛,叫我怎麼相信你日後會一心一意忠於我呀?”
無視那人錯愕的表情,元韞濃輕聲道:“殺了他。”
孫鵑紈上前一步,攔在了元韞濃和那人中間。
元韞濃一面向前走去,一面幽幽嘆息道:“不忠之人,怎可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