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韞濃

第93章 歸家

“是我……來遲了。”岐國公嗓子發澀。

元徹回和元蘊英跪下給惠貞長公主磕了三個頭。

裴令儀在旁看著,也相當不是滋味。

他天性冷淡,對世間萬物都不抱有好感,甚至是憎惡所有。

尤其是前世,很少有人知道他一路過來有多艱難,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經度過朝不保夕的日子。

沒有尊嚴,被人當狗耍,甚至餓得啃樹皮,冷得瑟瑟發抖。

多少次他險些死在深宮裡頭無人問津,但他命硬,挺過來了。

今生是因為元韞濃,他沒有過太久太久的苦日子。

但他依然不對這世間抱有好感,他只是在意元韞濃而已。

因為岐國公和惠貞長公主是元韞濃的爹孃,他才會儘可能地抱有善意。

這也是岐國公和惠貞長公主先前用意的原因,沈川本身就是很好的人,而像裴令儀這樣出身的孩子,本身心思就很難揣測。

所以他對岐國公和惠貞長公主並沒有抱有感情,頂多是在同一陣營裡需要尊敬的長輩罷了,最重要的頭銜其實是元韞濃的父母。

但他也聽過岐國公出徵之前的那一句“至親至疏夫妻”。

就那麼一別,居然天人兩隔。

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對彼此的心意也不清不楚,還有那麼多的誤會沒有解開,卻偏偏再也沒有機會去說去問了。

裴令儀無聲地望向了元韞濃。

可他和元韞濃的前世也是這樣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結束了。

即使現在也很好,但是每每想起過去,他總覺得遺憾和難過。

岐國公猛然起身,按著桌案站穩了,案頭的白燭搖晃了一下,燭火閃動。

“應憐,這些日子你著實辛苦,也著實委屈了。先回去歇歇吧,為父有話要問五郎。”岐國公啞著聲道。

元韞濃知道岐國公是不想讓自己摻和進去這些事情,還是想保護她,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她還可以不知情。

“好。”元韞濃應聲走到門前,卻停下了腳步。

頓了頓,她道:“父親,如果你下定決心要去做的話,那你該選清都。”

眾人皆是一愣。

元韞濃說:“如今京中形勢是誰也奈何不了誰,清都和太后他們分庭抗禮,但清都不能一個人應對得了齊家、白家、徐家和張家。更別提後面的太后、皇后,甚至於是太子黨派。”

“阿姊。”裴令儀走到元韞濃身邊。

元韞濃看了他一眼,“北涼也隨時都可能捲土重來,若是內戰,需要儘快解決,不能讓北涼坐收漁翁之利。最好是在那顏律徹底解決北涼的皇位歸於誰這個問題之前,我們也解決自己的問題。”

元韞濃說的話都是真的,形勢也是準確的。

現在最好的選擇是裴令儀,看起來這似乎也是唯一的選擇了。

岐國公他們半是愕然,半是憂慮地看著元韞濃。

“應憐,你告訴父親,說實話。”岐國公不禁蹙眉,“你跟五郎是不是早有此心?”

“不管坐上皇位的人是誰,總之不可能是惠帝。”元韞濃卻道,“父親就算是為了清君側,也該選清都才對。”

岐國公沉默半晌,突然輕笑:“想不到反而是我迂腐了半生,現在也該清醒清醒了。”

他到底當什麼保皇派,做什麼岐國公?

原來是他和惠貞長公主太糊塗。

他凝視牌子上“惠貞長公主”的刻痕,“應憐,你回房歇息吧,為父和五郎談。”

“好,女兒告退。”元韞濃行禮離開。

合上門前,她又看了一眼裴令儀,裴令儀對她安撫地頷首示意。

等到元韞濃離開,岐國公看向了裴令儀,“方才的話,都是應憐心甘情願說的吧?”

“阿姊主意比我大,我都聽阿姊的。”裴令儀坦然道。

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其實也並不是元韞濃站在了他這一邊,是他站在了元韞濃這一邊。

“好。”岐國公點了點頭,“五郎,你也跟我說句實話,你說,你是不是為了復國?為了元氏的支援,才想迎娶應憐的?”

裴令儀說:“本末倒置了,我是為了阿姊能做皇后,是為了能不受擺佈,才想謀逆的。”

見岐國公沒有說話,裴令儀笑了笑:“阿姊說得對,元氏決心有餘,狠心不足,稍欠鋒銳。”

“說什麼呢?”元蘊英對裴令儀這番話感到不滿。

“所以我才來替阿姊做刀來著。”裴令儀道,“我來衝鋒陷陣,若是出了什麼事,元氏只管將我往外面一推,說是我的錯即可。”

元蘊英聞言,難免表情震驚,“你在說什麼呢?”

裴令儀是瘋了不成?

難不成是當年那回巫蠱案背鍋背上癮了,現在都喜歡給人當替罪羔羊了?

裴令儀相當平靜,“我沒有開玩笑,若是出了什麼差池,謀反的是我這個裴雍之後清河王,與元氏沒有半點關係。”

他從袖袋中掏出一份罪己詔,遞給岐國公看,“請國公過目吧。”

岐國公接過來,一目十行掃下來,再看下裴令儀,神情複雜。

上面把元韞濃和元氏摘得乾乾淨淨,將罪責一力承擔。

當時元韞濃是燒了不少罪己詔,但是實際上裴令儀還是寫了不少。

“如果我能這樣承擔,元氏可以放心去做了嗎?出了什麼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裴令儀道。

岐國公閉了閉眼,問:“你打算怎麼做?”

裴令儀取出幾份佈防圖,“東營軍、北營軍和金吾衛佈防圖在這裡。”

“屆時一批人馬會藏在漕運鹽車裡。”他道,“船隻會載著我八百精兵進京。”

裴令儀的眸光比月光還要清冽,“萬壽節之際動手。”

元蘊英問:“那我們元氏呢?做什麼?”

“元氏只需領兵攔截東營軍即可,逼宮這種事情,我來。”裴令儀利落道。

做了大半輩子的保皇派,如今卻要跟著個小子去謀反了,說起來岐國公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他望向惠貞長公主的牌位,又長嘆一聲。

“元氏可以傾囊相助,但你能保證嗎?應憐的後位、應憐的來日,還有元氏的來日。”岐國公問。

“阿姊做了皇后以後,自然可以行使和皇帝一樣的權力,帝后同治,帝后同尊。”裴令儀鄭重道。

元蘊英正還想要說些什麼,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嚷。

管家快步過來道:“幾位主子,宮裡頭來人了,要傳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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