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韞濃聽了卻怒氣填胸,“什麼?只能小酌一杯?”
裴令儀糾正道:“是等身子好點了,能小酌一杯。”
元韞濃勃然大怒,“還是等身子好了才能喝?”
裴令儀分明還比她小上幾個月,現在卻來拿作年長者的姿態來管束她了。
她原本就比周圍一圈人年紀小,唯獨有個裴令儀比她小一點。
就算是幾個月,裴令儀也是唯一一個會喊她阿姊的人。
現在居然也來管她了。
“阿姊。”裴令儀無奈道,“飲酒傷身。”
元韞濃氣得擰他臉,“傷身你還喝,不讓我喝你自己喝!”
裴令儀被元韞濃捏著臉,口齒有些含糊,“我不喝了,我不喝了……”
“你都喝完了!”元韞濃掐著他脖子用力晃了晃,“你現在跟我說不喝了?”
裴令儀忙問:“那阿姊想我怎麼做?”
元韞濃頤指氣使,“你現在就去給我挖一罈酒出來,我現在想喝梅子酒。”
“梅子酒前幾日不是分給沈川、慕水妃、鄭女幼和孫鵑紈他們喝光了嗎?”裴令儀往前靠了靠,“阿姊莫不是忘記了?”
“那怎麼辦?我現在就要喝!”元韞濃盛氣凌人。
“那不然,阿姊先解解饞?”裴令儀越說,靠得就越近。
酒氣撲面而來,滾燙的唇依過來。
裴令儀俯身抱起元韞濃,壓在榻上。
親吻她像對待最心愛的珍寶,裡裡外外每一寸。
但裴令儀也沒繼續下去,平靜下來後只是靠著元韞濃。
裴令儀沉得跟座無法撼動的山脈一樣,壓迫感太強,於是元韞濃手捱到他肩膀上推搡,想起身離榻。
裴令儀原本微微側開了身子,見元韞濃想走,又慌忙起身抱著元韞濃的腰,將人摟回了榻上。
他急喘著緊緊抱住元韞濃,嗓音暗啞,“別走!”
“我又不去哪。”元韞濃無奈地跟他一起跌回了榻上,“我就是……”
“不要走……”他的不安揉碎在滿室鎏金燈火裡。
元韞濃嘆了口氣,“我看你是真的醉糊塗了。”
她想想剛才裴令儀喝的也不算多,裴令儀酒量還可以啊。
她伸手去摸了摸裴令儀的臉,並不滾燙,相反有些微涼。
裴令儀卻輕輕從元韞濃試探的手裡掙脫出來。
“阿姊還會離開我嗎?”裴令儀將臉埋在元韞濃的頸窩,輕聲問道。
裴令儀又問她這個問題了。
元韞濃轉過身,捧起裴令儀的臉,“清都,你在想什麼?”
“阿姊在我身邊,還會難過嗎?”他抬眸望著元韞濃。
像是在哀求一樣的眼神。
元韞濃沉默了片刻,將裴令儀摟進了懷裡,下巴擱在他的頭頂。
他抱緊了元韞濃的腰,“……還苦嗎?”
“不苦了。”元韞濃道,“從前不苦,現在不苦,來日也不會再苦了。”
“謝謝……”裴令儀感嘆般的,似乎是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他近乎虔誠,“謝謝你,阿姊。”
他感恩元韞濃重來一生,還願意留在他的身邊,願意回顧前生的苦澀。
他感恩元韞濃的憐憫。
裴令儀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沒有人教我,我也不會。我從前做的不夠好,今生我會做好的。”
他不知道怎麼去愛一個人,也沒有人愛他,前世今生,都是他一路摸爬滾打,摸索著探究出來的。
一路磕磕絆絆,傷人傷己。
元韞濃抬起他的臉,“我教過你無數次不必自苦,你卻始終做得不夠好。”
“我會做好的。”裴令儀眸光盈潤,似乎是蕩了水光。
他再次重複:“我會做好的。”
元韞濃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我信你。”
“我這一去,要做的事情太多。京華之內,辛苦阿姊多加看顧。”裴令儀說道。
離京之事越迫在眉睫,他就越緊張元韞濃。
元韞濃說:“京華之內,你且放心。倒是你,一路過去,那些叛軍,那些陽奉陰違的官員,還有虎視眈眈的北涼,該小心的是你。”
“我不礙事。”裴令儀搖頭,“這回我只帶蕭煜和北營軍走,一路向北收復州府,到了北州,再重新部署。”
“東營軍和南營軍你都不帶嗎?”元韞濃問。
裴令儀抬手摸了摸元韞濃的臉龐,“叛軍不成氣候,我擔心的只是阿姊。”
他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元韞濃。
所以南營軍是必須留下的,因為那是元氏自己領軍的。
留下裴九和東營軍,則是另一層保障,萬一有人趁虛而入。
再留孫鵑紈下來,孫鵑紈小事靠不住,大事卻是靠譜的。
要緊的是,孫鵑紈只對元韞濃忠心。
萬一有人背叛,也能保下元韞濃。
“那你便去吧,要有什麼需要馳援的,修書回來。”元韞濃歪了一下腦袋,貼著裴令儀的掌心。
“好。”裴令儀在面對元韞濃的時候從來笨嘴拙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有時候對待元韞濃總是不知所措,手忙腳亂。
想說的話有很多,但是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可能想說的話,元韞濃也不想聽。
前世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元韞濃的掌心覆蓋上裴令儀貼著她臉的手,“有什麼你都要告訴我。”
裴令儀微微一怔。
“你不說,我就不會懂。從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元韞濃說道。
“我知道。”裴令儀的指腹摩挲過元韞濃的眼尾。
薄繭蹭過,有些刺痛的暖意。
他繼而輕聲道:“阿姊,我愛你。”
“嗯。”元韞濃應了一聲,彷彿很早就知道此事。
裴令儀微涼的嘴唇貼上了元韞濃的眉心,“待到萬事定矣,我們,白頭偕老。”
良久之後,元韞濃輕聲回應:“……嗯。”
得到了元韞濃的回應之後,裴令儀終於鬆懈下來。
裴令儀環在元韞濃腰間的手臂逐漸收緊,額頭與她輕輕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