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裴令儀耳根微紅,元韞濃忍不住發笑,沒注意裴令儀直勾勾地盯著她,喉結滾動了一下。
不明所以的還有跟在裴令儀身邊的那個沒有腦袋,沒有腦袋摸不著頭腦,“為什麼他們這就又改口了啊?是因為擔心陛下死活嗎?”
孫鵑紈一陣無語,“他們說是擔心陛下死活,但也沒那麼擔心陛下死活,只是更怕陛下真死了,殿下當了皇帝,他們都沒得活罷了。”
見裴九還是一知半解的模樣,孫鵑紈一陣無力。
裴九是怎麼知道武藝高強,統率有方但是又意外單蠢的?真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裴九啊,笨是笨了些,但是勝在可愛。”元韞濃現在心情好,還誇了裴九一句。
她道:“驕兵悍將,殺了祭旗。”
元韞濃敲了一下裴九的腦袋,“都知道他是我義弟,又是一路生死相隨到了這一步的新婚丈夫,連他我都能殺,其他人算什麼?”
裴九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但是裴令儀已經開始趕人了。
“你們沒有什麼事情要做嗎?怎麼還在這裡?”裴令儀有些不虞。
孫鵑紈更是無語了,但是主上的話又不能不聽。
她只能憋著股氣,拖著裴九和蕭煜告退。
“這麼急著趕他們走做什麼?”元韞濃覺得好笑。
“我馬上就要離京了,能跟阿姊獨處的時候是用一些少一些,卻還要跟這些不相干的人來分阿姊。”裴令儀望著元韞濃,眼底倒映著天光雲影,著實可憐可愛。
一品紅開得花色最豔,開得正盛,三角梅更是這一年沒有敗過。
秋末冬初,初雪未落,除了冷,凜冬的感覺還沒有那麼濃烈。
或許是因為還沒有分離,裴令儀原先沒有感覺到這些的。
意識到即將離別,寒意才後知後覺地籠罩了他。
花瓣落在元韞濃的鬢邊,裴令儀伸手替她拂去落花,忽然輕笑:“帶他們整肅好了,我就走,若是快的話,指不定來年冬天來前,就能回來了。”
“既然早去,那便早些回來。”元韞濃輕嘆一聲,“我盼著你早日歸來,得勝歸來。”
裴令儀睫毛輕顫,“只是可惜,今年陪不了阿姊過年了。”
“那你早點回來,明年就可以一起過年了。”元韞濃說道。
見裴令儀只是勉強笑了笑,元韞濃點了一下他眉心,“又不是頭一回遠行,前世今生多少回了,還這麼依依不捨呢?”
裴令儀沒有說話,只是牽住了元韞濃的手。
元韞濃認真道:“一年,兩年,三年,我們還會有很多的年年歲歲,還可以一起過很多年。不差這一年,你只管早些回來。”
元韞濃的遣詞用句刻薄或暖和,但是裴令儀只喜歡聽她說。
拂過的風並不柔和,帶著極淡的花草清香氣。
裴令儀微微彎起了眼睛,“好。”
*
元韞濃急開了一場女科,鳳儀宮外頭,慕水妃新栽的常春藤攀上了牆,嫩葉舒展如新一批的女官們身上穿著的碧玉官袍。
飽含生機。
她相信即使如今凜冬已至,來一場風雪,也已經無法壓垮那些茁壯生長的碧綠了。
今日的天氣很好,落日餘暉漫過螭吻時,元韞濃正在看廊下新結的花串。
一片黑紅衣角忽地掠過眼前,帶著溫熱氣息將她籠住。
裴令儀修長的手指先一步摘下那串花穗,流蘇垂落,在元韞濃眉心投下細碎的暗影。
“阿姊要摘花,怎麼不叫人來幫忙?摔著阿姊了怎麼辦?”他將花穗簪進元韞濃髮間,指尖擦過元韞濃的耳尖。
元韞濃面無表情道:“我沒想摘它,只是想看看。”
裴令儀慌忙道:“我是以為阿姊想要摘它,所以才……”
“得了。”元韞濃擺了擺手,“奏摺批完了?”
“大差不差。”裴令儀回道。
兩人並肩走過太液池,水面浮光躍金。
裴令儀拉著元韞濃的手腕,青金石扳指沁著涼意,抵住了元韞濃脈搏跳動處。
“昨日御史臺又諫言,說我與阿姊同寢次數過密。”他輕笑。
元韞濃揚眉,反手勾住他腰帶,仰頭望著他,“那陛下今夜可要去儲秀宮?聽說那些臣子新選上來的美人善彈箜篌,必定能與陛下的琵琶相合。”
見裴令儀的神色冷淡下來,元韞濃仍覺不夠。
她笑吟吟道:“想來陛下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吧?是今日他們新送進儲秀宮的。若是陛下今日去儲秀宮,我也好歇兩日,去請沈大哥或表哥入宮來……”
話音未落,就已被裴令儀抵在漢白玉欄杆上。
裴令儀的吻落得又急又兇,撬開了唇齒,唇舌糾纏,氣息纏綿。
吻了半晌裴令儀才放開她,看她在自己懷裡喘息,唇似丹朱。
這一吻結束後,裴令儀與元韞濃額頭相抵,輕喘著道:“阿姊何時學會說這樣的渾話了?”
他認真道:“我真的不知情,一會我就叫人打發了回去。”
元韞濃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知道自己快要走了,還耍這種小心思?”
“我不過是想和阿姊一塊吃頓飯而已。”裴令儀的語氣如何如何的可憐,如何如何的委屈。
“你不是一日三餐基本上都在鳳儀宮用的嗎?”元韞濃斜睨了他一眼。
裴令儀笑著跟元韞濃回了鳳儀宮。
暮色漸濃,鳳儀宮燭火次第亮起。
裴令儀陪在元韞濃身邊用了晚膳,他自己喝了點酒,又以元韞濃要喝藥為由,還沒等元韞濃拿起酒杯就讓人把酒撤走了。
侍奉元韞濃用了藥,他看著元韞濃一滴不剩地喝完了,才去批的奏摺,氣得元韞濃牙癢。
元韞濃覺得裴令儀是故意的,看裴令儀在那裡正襟危坐地批註,去扯他的袍角。
裴令儀無奈地扣住她作亂的手,在她掌心落下一吻,“阿姊別鬧了。”
“你自己喝得盡興了,到我這裡就是胡鬧了?”元韞濃從裴令儀掌心裡掙脫出來,去捏他的臉。
“若能與阿姊歲歲年年,我才不飲酒呢。”裴令儀輕嘆一聲,“人生苦短,枯榮百代,想到要離開阿姊那麼久,只能浮一大白。”
元韞濃看出他是有些醉了,輕哼一聲。
“阿姊別惱。”他湊過來哄元韞濃,“等阿姊身子再好些了,便能小酌一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