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想著,怕是得走另一條路了。”元韞濃說。
“阿姊是想扶持第三位皇子嗎?”裴令儀關注著元韞濃的神色,“可宮中,也沒什麼合適的皇子了。”
惠帝長大子嗣本就不多,成人的皇子就更少了。
這或許還是太后和皇后的手段,畢竟他們想著下一個皇子得是齊家的孩子。
惠帝前面的兩個孩子——大皇子和二皇子,不是溺水早夭,就是莫名其妙地突然大徹大悟,連夜剃度遁入空門了。
後頭才是好不容易降生了一個慕湖舟。
然後的四皇子又是個病秧子,生下來病懨懨的,跟個小貓似的,連聲都小得很。
撐了十八日,便駕鶴西去了。
最後才是五皇子慕載物,這是惠帝好不容易才得了個第二個皇子,自然是喜愛得很,不然慕載物也不會如此無法無天。
慕載物的誕生叫皇后恨得不行,這場鬥爭從慕湖舟和慕載物很小時就已經展開了。
直到現在,宮裡也才三個皇子。
最小的六皇子非常的年幼,跟慕湖舟和慕載物都差了十幾歲,在皇儲爭奪方面根本毫無可言的威脅。
“所以我想的,是別的。”元韞濃笑而不語。
她暫時沒有把她完全的謀算告知裴令儀。
裴令儀沉默了。
元韞濃轉而道:“但今日還是我贏了賭約,你可不準賴賬。”
“不會。”裴令儀問,“那阿姊可想好了要什麼?”
元韞濃抬起手,微涼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頰,像是在摸索什麼。
從他的眼瞼下,再摸到臉上的傷疤。
“我希望你能……”元韞濃張了張嘴。
接下來要說什麼?
裴令儀望著元韞濃,些許怔忡。
或許元韞濃說了什麼,或許什麼都沒說。
裴令儀不知道自己是走了神沒聽清,還是元韞濃的確沒有說出下面的話。
“什麼?”裴令儀回過神。
“沒什麼。”元韞濃笑了笑,轉過了頭撩起車簾,望向車外。
她漫不經心道:“快要到了。”
裴令儀認真道:“不管阿姊說了什麼,我都會答應。”
元韞濃沉默片刻,笑了笑,“好。”
她說,希望裴令儀不要重蹈覆轍。
他們是同一類人,走下去只會重蹈覆轍。
這樣就很好,就繼續這樣下去,就很好。
元韞濃垂著眼簾,如是心想。
*
夏日是短暫的,尤其是這一年。
元韞濃的經商之道早已經在上一世得到了磨鍊,掌管起如今的商務來說,也是得心應手。
偶爾會遇到點小麻煩,也能輕易解決掉。
幾個仇家偶爾也會給她使絆子,元韞濃便投入到互相給對方使絆子的鬥爭之中。
昨日對面能故意派人裝顧客出了問題,來鋪子裡大鬧,今日元韞濃就能派人裝成山匪去劫掠對面的商隊。
兩邊的水火不容之事從族中商行再到朝堂廟宇,今日你參我,明日我參你。
恰好這是惠帝最樂意看見的事情。
他巴不得兩家外戚鬥得你死我活,讓他坐享其成,縱橫謀劃,平衡其中。
太后不高興看見元韞濃,但皇后卻隔三岔五召元韞濃進宮去。
名義上是要見見元韞濃,讓元韞濃陪她,實際上是磋磨。
大多數時候白翩飛都在,她進宮的時候都快要超過元韞濃了。
皇后就會和白翩飛你來我往地談笑風生,狀似親暱,把元韞濃晾在一旁,偶爾還會陰陽怪氣地刺元韞濃幾句。
這對於元韞濃而言根本無關痛癢,只是有些煩罷了。
惠貞長公主或是慕水妃總會恰到好處地適時出現,把元韞濃捎走。
元韞濃需要扮演的角色,只是無人搭理又被皇后嫌惡的小可憐罷了。
只是她很少看見慕湖舟了,慕湖舟也沒來找過她。
極少數時候,元韞濃會在鳳儀宮碰上慕湖舟。
但慕湖舟總是行色匆匆,彷彿心事重重,只是瞥了一眼元韞濃,便向皇后匆忙告退。
禮數上沒出問題,但是直覺上元韞濃覺得出了問題。
不過皇后倒是對慕湖舟這種反應極其滿意。
元韞濃總覺得慕湖舟是在刻意避著她,想要找人問清楚,卻也沒找到機會。
而且她忙得腳不沾地,竟然也沒有抽出空暇來。
而裴令儀的苦肉計很管用,他本就是擅長收買人心的,在國公府已然是如魚得水。
那盒珍貴血竭入藥的藥膏逐漸見底,而裴令儀臉頰上的疤痕也漸漸淡去,就像是岐國公府之人對他的成見那樣。
想來不日之後,那幾道疤就會徹底消失不見。
除了元徹回和元雲和以外,在岐國公府裡,幾乎是預設了他義子這個身份,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元徹回不喜歡裴令儀,元韞濃尚能理解。
不過自己向來深居簡出,性子平和的大姐居然是唯二不喜歡裴令儀的人,元韞濃倒是很意外了。
畢竟最為挑剔的惠貞長公主都接納了裴令儀。
秋日天氣已然轉涼,中秋佳節已近,四處已經開始置辦起來了。
等到中秋節這一日,祭拜月亮之後,家中熱熱鬧鬧地辦置了一場宴席。
元蘊英提議,全家出去觀花燈賞月。
岐國公自然知道她是閒不住,想要出去野,但是還是答應了。
元雲和笑著推辭不去,其他人也沒有強求。
今日這種佳節,京華之中人來人往,流動極大,元徹回身為中郎將還要繼續忙的,也就是吃個團圓飯。
所以去觀花燈賞月的,只有岐國公和惠貞長公主,還有就是元韞濃和裴令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