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這回向北涼使節讓了步,往後在北涼麵前,南朝就很難再強硬起來了。
曾經是南強北弱,如今,怕是要倒轉過來了。
“好了,此事已了,北涼使團之事交由禮部尚書安排。朕也乏了,都退下吧。”惠帝擺了擺手。
他全然不顧在場之人,也不管跪在地上的慕湖舟,拂袖離去。
元韞濃冰冷地望著惠帝的背影,眸光幽暗。
南朝遲早得玩完在惠帝手裡。
北涼使臣撫掌大笑:“我瞧你們南朝,也不過如此。”
他大搖大擺地帶著人從殿中離開。
慕水妃扶慕湖舟起來,“三皇兄,快些起來吧,此事並非你錯,是父皇……”
“我明白。”慕湖舟嘆息,他只是愧於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拍了拍沈川的肩膀,“別太自責了,子謙,這並非你我能做決定的。”
沈川閉了閉眼。
鄭女幼瞟了一眼北涼使團的背影,“真是得意忘形。”
“我會派人去接莊銘治療……倘若八十杖後他還活著。”元韞濃說。
這中秋佳節,半點不團圓,半點不美滿。
連月亮,都好像染了血漬。
沈川看了看天色,月亮不知何時被烏雲遮蔽,“天色已晚,韞濃,我送你和令儀回府吧。”
“沈大哥不是在準備科考嗎?今日的書溫習了沒有?還是表哥送我吧。”元韞濃卻看向慕湖舟。
慕湖舟僵了僵,最後嘆息,“也好。”
沈川並未多想,“也好,今日功課確實也沒做。”
“阿姊。”裴令儀方才一直沒開口,這會才說話,“你先回去吧,我晚些回來。”
接收到元韞濃詢問的眼神,裴令儀道:“我落下了東西在醉仙樓。”
“好吧,早些回來。”元韞濃說道。
她跟慕湖舟往外走,暗自在心中想。
等到那群北涼人離了南朝境內,她就派人把他們全都套了麻袋打一頓,然後說是張開華動的手。
好巧不巧,就在宮門口碰上那群人了。
“喲,這不是三皇子和朝榮郡主嗎?鎩羽而歸呢。”有人出言嘲諷。
慕湖舟本不欲理睬他們,奈何他們越說越難聽。
他們大笑:“看我們滿載而歸,是不是心有不甘啊?可惜了,你們二人,就算在南朝位高權重,見到了我們北涼之人,你們最尊貴的陛下都得低頭!”
元韞濃輕輕嗤笑。
“你什麼意思?”北涼使節看向她,有些惱羞成怒。
這女人自始至終都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樣,彷彿平等地瞧不上任何人,也不把任何人放在心裡。
出現就無聲彰顯尊貴身份,有要求有不滿都直接提起,語調有種柔軟的冷感。
尤其是漫不經心瞥過來的時候,自帶一種饒有趣味地看旁人如何討好她、取悅她歡心的審視。
這感覺,讓北涼使節莫名有種吞了寒食散似的眩暈感。
“沒什麼意思啊。”元韞濃微笑,語調仍然柔和。
但那她看跳樑小醜似的眼神,反而比實打實的辱罵更加來得要有殺傷力。
無視北涼使團的惱怒,元韞濃對慕湖舟道:“表哥,我們走吧。”
北涼使節們面對他們的背影啐了一口,走出宮殿,卻仍然壓抑不住心底的竊喜。
“這下我們可算是完滿地完成了任務,陛下必定會好好獎賞我們。”他們嘿嘿笑道。
為首的使臣沉吟片刻,“回去之後,得讓陛下下令,讓在南朝的眼線多盯著點那個朝榮郡主。”
“一介女流,不足為懼。就是她說話那調調,著實令人討厭,跟這些南人是一樣的典型腔調。”底下人卻迷惑不解。
有人問:“什麼腔調?”
“看不起我們的腔調。”這人回答,“用有底氣有文化的姿態,看不起我們這種野蠻人的傲慢腔調。”
立刻有人附和:“真是這樣,還有她那笑聲,假模假樣的,眼睛都是不帶笑的。”
使臣思考了一下,卻道:“她說話慢慢的,很禮貌卻從來不恭敬,我看她對南朝那皇帝也沒什麼敬意。”
“所以她是誰也看不上,不是針對我們。”他們得出了結論。
使臣咳了一聲:“總之先盯著吧,這女人看著也不簡單。方才酒樓裡她站在最後面,可那群人卻彷彿為她馬首是瞻似的。”
有了碰上北涼使團這一小插曲,接下來一路上,元韞濃和慕湖舟都相顧無言。
慕湖舟為了不跟她有說話的機會,甚至在外面騎馬。
“表哥?”元韞濃朝外頭喊了一聲。
沒人回應。
元韞濃眉心一跳,掀開車簾,探出頭,“表哥。”
慕湖舟稍稍側過臉,但沒正臉看元韞濃,淡聲提醒:“表妹坐好,小心掉下車來。”
元韞濃在心底冷哼一聲。
裝,再裝。
雖然不知道慕湖舟是什麼起因,但估計又是為了那些壓根沒有那麼必要的事情,傷到了他那過強的道德。
她往下看,估測了一下馬車的速度,還有與地面的距離,設想了一下自己的動作。
還好裴令儀不在,能讓她用上這招。
不然裴令儀準發瘋。
她幾乎都能想象到裴令儀看到後會是什麼表情,說什麼話。
說起來,雖然說今世她跟裴令儀理應是親情,但裴令儀也是不是太緊張她了些?
算了,倒也合理。
畢竟裴令儀如今舉目無親,只把她當親人,也實在可憐,正常。
元韞濃目測片刻,挑選時機。
慕湖舟見許久過去,元韞濃都沒有後續,還有些疑惑。
正想元韞濃久不回話,是不是生氣了?又是不是傷心了?就瞥到一抹生嫩的鵝黃探了出來。
慕湖舟看過來,瞳孔驟縮。
他猛地勒住韁繩,飛身伸出雙臂,將跳車的元韞濃攬入懷中。
落地時他卸了力,一個側翻,將元韞濃護在懷中,肩膀撞上了一旁的石壁。
“殿下!”侍衛們皆驚,衝過來生怕自家金尊玉貴的主子受了什麼傷。
慕湖舟抬手製止他們靠近,他們只得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