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兩句,旁邊有人前來攀談,慕湖舟就被分走了精力。
接收到慕湖舟略帶歉意的眼神,元韞濃看向身邊的裴令儀,“隨我去踏春怎麼樣?”
沒外人她就不裝了。
“阿姊說笑了,京城之中,何來的郊外。”裴令儀道。
元韞濃道:“江府落坐這地段,原先那些達官顯貴都是瞧不上的,嫌太遠太偏。後來聖眷一濃,就有了別樣風味。”
她朝著僻靜處走,裴令儀就跟了上去。
“例如說,是京華為數不多能瞧見郊外山水色的府邸。”元韞濃指了指遠方。
山潑黛,水挼藍,翠相攙,美不勝收。
雲霧飄忽不定,遙遙望去,恍然如仙境。
應許是天下隱士所想,此山中草廬一間,採菊東籬。
裴令儀卻轉頭看著元韞濃,“阿姊想當個隱士嗎?”
“誰要當隱士?”元韞濃輕笑一聲,“我巴不得權傾朝野,唯我獨尊。”
裴令儀眸色漸深,“那阿姊是更喜歡沈川,還是慕湖舟?”
元韞濃瞥了他一眼,“問這個做什麼?”
“阿姊今天用了零陵香。”他說。
元韞濃髮覺裴令儀離自己靠得很近,頓了頓,“薰香罷了,我常換。”
“那今日用零陵香,是因為慕湖舟喜歡,還是因為沈川喜歡?”裴令儀問道。
元韞濃對裴令儀向來說真話:“……沈川。”
裴令儀垂著眼,“看來阿姊現在還是更喜歡沈川。”
“我想到一個法子,清都。”元韞濃皺了一下眉,但她現在有正事。
遠山似近似遠,可偏偏元韞濃就近在眼前。
裴令儀默了默,“什麼法子?”
“讓你襲爵的法子,讓你從深宮裡逃出來的法子。”元韞濃眼眸雪亮,盈盈一水間。
裴令儀盯著她的眼睛看。
看著她說:“只要你信我。”
“我信你。”裴令儀說。
“要怎麼演戲,不必阿姊教你吧?”元韞濃笑。
裴令儀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眉,“演戲?”
元韞濃點頭,在他耳畔低語一陣。
見裴令儀神色未變,元韞濃嬉笑:“那麼相信我啊?”
“嗯。”裴令儀點頭。
元韞濃倒是有些驚奇了。
原本裴令儀是最多疑的人,連沈川那種只做純臣的人他都懷疑。
元韞濃嘆了口氣:“委屈你了。”
裴令儀認真地看著元韞濃,“權宜之計,算不得委屈。”
只要能達成目的,這又算是什麼?
他無所謂,即使是將此身碾碎。
“那阿姊主要針對呂家,是不喜歡他們嗎?”裴令儀問道。
“你先前雪地罰跪那一事,惠帝沒罰他,但也牽連了呂家。到了家裡,自有宗族罰他。他不攢著勁害你就不錯了,你還指望他不懷恨在心嗎?”元韞濃道,“麻煩儘早解決掉。”
其實慕載物身後的張家也一樣討厭。
但元韞濃擔心這回以張家為主,又和慕載物扯上關係,會惹惠帝猜忌。
還是先打狗吧。
至少叫狗先安分點。
“事情得鬧得大些,才好告到御前,叫我先斬後奏。”元韞濃道。
惠貞長公主正於桌前聽著幾個命婦對她阿諛奉承,淺笑安然,未曾動容。
早過了元韞濃那個年紀,也不是元韞濃那般性子,司空見慣罷了。
聽著不遠處一陣喧嚷,她挑眉,“怎麼了?”
她身邊的女侍前去打探,又見女侍臉色難看地回來。
女侍稟報:“殿下,不知怎麼的,好像是清河王世子和呂家大郎君掉進了池塘裡,郡主跟呂家的吵了兩句,便帶著世子進宮去了。”
“進宮?”惠貞長公主皺眉。
裴氏和呂氏的事情,關元韞濃什麼事?為什麼要進宮?
惠貞長公主問:“那呂家那個呢?由著應憐帶清河世子進宮?”
“是要追的,他像是氣急,追著衝撞了不少人,跟清河世子二人推倒了不少人。拉扯中推倒了郡主,卻被三皇子攔下了。”女侍面露憂色,“郡主像是傷到了。”
“什麼?”長公主臉色一變。
在座眾人面色劇變,都看向了國公府的那幾個。
元蘊英唰的站了起來,面上一陣霜色,“誰給呂世勳的膽子,連我元家的人都敢動?”
元韞濃已經領著裴令儀進了宮。
通報之後,她便哭著衝到了惠帝身前,“阿舅!”
知道惠帝天見怪地喜歡看她事事柔弱不能自理,這會元韞濃也裝得這副模樣。
看到元韞濃進殿,惠帝原本還有些詫異:“朝榮?不是跟著你母親一塊在江家赴宴嗎?怎麼……”
見元韞濃淚流滿面,惠帝臉色稍變,屏退宮人,“朝榮,近前來,是誰欺負了你?”
元韞濃跪在惠帝跟前,小聲飲泣:“朝榮、朝榮……”
她哭得說不出話的模樣。
惠帝怒視隨行的霜降和小滿,“你們就是這麼看顧朝榮郡主的嗎?一個長公主挑的,一個世子挑的,還是武婢,居然都能讓郡主被人欺負了去,都是幹什麼吃的!”
二人下拜,“陛下恕罪。”
見一個兩個都說不出什麼東西,惠帝更是惱火,揮手砸了鎮紙。
“阿舅息怒,朝榮無礙的……”元韞濃柔弱抹淚。
一抬手,手上都是血。
方才元韞濃來得急,惠帝沒看清楚,再加上元韞濃繫了條硃紅綢帶,便把袖口那一片紅看做了衣裳的花樣。
現在定睛一看,元韞濃半截袖子上全是血。
惠帝目光一寒,揚聲道:“去把清河世子也叫進來。”
宦官應諾,連忙出去叫等候在殿外的裴令儀。
裴令儀進了內殿,向惠帝行禮。
惠帝見裴令儀聽召,冷聲道:“速速道明來龍去脈,是什麼人衝撞了朝榮。”
裴令儀看向元韞濃,眉心緊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