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邊那些臣子們聽了訊息就趕來,匆忙給太后、惠帝和皇后問安。
“諸位卿家在此處稍候片刻吧。”太后冷笑,“哀家離京太久,有些人便無法無天,連巫蠱之術都敢沾。”
惠貞長公主已經瞟見了元韞濃下巴上的傷,連忙心疼地捧著她的臉檢視。
岐國公皺眉,“太后娘娘何出此言?”
太后揮了一下手,立即有人擺上座椅。
太后率先坐下,“都坐吧,皇帝既然已經派人去查了,很快便可見分曉。”
眾人一頭霧水,卻又被這風雨欲來的架勢整得心慌。
太后積威已久,當初沒她,惠帝也當不上皇帝。
宮中朝中,她說一不二。直至多年離宮修行前,她還在垂簾聽政。
要是換了個皇帝,這麼多年,這大好機會必然會大刀闊斧剷除太后勢力,但偏偏這個皇帝是惠帝。
太后如今這一回京就開始肅清朝政,叫他們這些做臣子的,連體面話都來不及說上兩句。
皇后連笑都真心實意了起來,“看茶。”
太后回宮,她也是有靠山了。
侍者們為臣子們上茶,但在座之人沒幾個有心思喝茶,都在等待惠帝心腹的查問結果。
春日暖煦的陽光傾灑在金明池上,彷彿披了一層金色的薄紗。
春光熙和,卻暖不了元韞濃半分。
她手腳冰涼,糕點甜膩的香氣、茶水的醇厚還有花香交織在一起瀰漫宮中。
元韞濃心不在焉地握緊了茶杯。
元徹回用眼神詢問她,她對著元徹回搖了搖頭。
元蘊英瞪了一眼元韞濃,似乎是責怪她又生事端。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這場巫蠱案的陰霾籠罩下來,壓抑得彷彿空氣都凝固了。
直到惠帝的心腹領著禁軍,綁了一群巫女服飾的人過來。
那些巫女一見天顏,就哭嚎著跪下求饒。
“閉嘴!”惠帝心腹先呵斥了她們,再回稟道,“臣已經查明民間巫蠱盛行是有人做暗中推手機。”
惠帝問:“誰?”
心腹猶豫片刻,“相關之人口供,說是受惠貞長公主指使。”
“好哇,惠貞,你身為長公主居然帶頭行使巫蠱之術,究竟成何體統?你眼裡還有陛下嗎?你真的將南朝的律法放在眼裡嗎!”皇后拍案而起,怒聲呵斥。
惠貞長公主不可置信地站了起來,神色冷凝道:“本宮從未做過此事,家中無人生病,本宮又何故啟用巫蠱之事?”
“皇后。”惠帝皺眉,“此事尚未徹查,不要敲棺定論。”
太后卻說:“皇帝,茲事重大,可不能坐視不管。”
惠帝面色陰沉,還未等他開口,元韞濃先跪了下去。
“茲事重大,不敢蒙求陛下不查而信,只是母親自我誕生之後便一直信仰佛祖,又怎會信奉巫蠱?還望陛下徹查此事,還我母親清白。”她說。
因她體弱多病,惠貞長公主開始信奉神佛,國公府中還有她專門的佛堂。
這件事情人盡皆知。
惠帝點頭,“言之有理。”
惠貞長公主瞥了一眼皇后,說:“惠貞與國公向來恪守規矩,從無逾越,一心效忠陛下。不過幾人口供,卻無實據,難以信服。”
惠帝沉吟片刻,便叫人當眾審問那些巫女。
巫女們挨個抬起頭來,叫眾人呼吸一頓。
這些姑娘容貌身形各不相一,偏偏都是眼瞼下一顆淚痣。
眾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落到了元韞濃身上。
京中貴女有名的,又在這位置生了顆淚痣的,無非就是元韞濃。
元徹迴轉頭瞪了一眼裴令儀。
若不是裴令儀,哪來的那麼多事端?元韞濃也不至於這麼多災多難,給旁人漏了破綻。
皇后立刻就說:“惠貞,你還有什麼可辯的?”
“皇后這話說得好笑,就憑這些人的相貌,就可以定論是我所為嗎?”惠貞長公主嗤笑。
“誰人不知朝榮近日禍事連連?先是大病一場,如今又摔傷了手,你愛女心切,為朝榮康健沾染巫蠱之術也未嘗不是一件合理的事。”皇后指了指元韞濃。
惠貞長公主擰眉,“就算本宮為了應憐碰了巫蠱之術,又何故廣集眼下有淚痣的巫女?簡直不知所謂,這分明是有心之人為了將此事扯到本宮身上所設的局。”
皇后冷笑:“巫蠱之術玄之又玄,汙穢不堪,怎知不是你聽信了什麼鬼神之說?”
“既如此,臣便請陛下定奪,還我元氏與長公主一個公道。”岐國公跪地。
太后也施壓:“皇帝,早做定奪。”
“陛下,此事疑點重重,必有蹊蹺,分明是有人想要栽贓陷害母親,加害於國公府。”元韞濃說。
太后不緊不慢用茶蓋颳了茶沫,“既各執己見,為還岐國公一個公道,皇帝不如派人去搜查國公府,一查便知分曉。”
完了。
元韞濃握緊了手,未好的傷口被壓出了血。
太后這狀似公正的模樣。
元韞濃幾乎都能預想到後面的事情,府中必然會搜查出巫蠱人偶之類的東西,到時候可就真百口莫辯了。
“是啊,陛下不如遣人去看看,若真是冤枉了國公府,那可得好好補償岐國公。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可得查清楚了。”皇后笑裡帶有諷刺。
“徹查便要搜查國公府嗎?這是以徹查之名,行抄家之事。”元韞濃辯斥道。
在皇后發作之前,她先跪下了,“陛下,父母親對陛下忠心不二,若是蒙受此辱,日後如何得以服眾,如何面對同僚?”
她眼中噙著淚水,欲落不落愁煞人,眼眶泛紅,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無論惠帝是否要清查,無論能否查出東西,至少得顯得此事並非國公府所為。
太后隱含警告地提醒:“皇帝,這不止是家事,更是國事。”
惠帝面色沉鬱,片刻之後,道:“搜查國公府。”
“陛下!”惠貞長公主看向惠帝,盡是失望與倦怠。
“皇姐,太后所言非虛,這不僅僅是家事,更是國事。”惠帝迴避了與惠貞長公主的對視。
姿態已經做足了,左右太后皇后在這裡,是攔不住這搜查了。
至少東西搜出來,惠帝也會因為此刻他們的態度而心存疑慮,不會全信。
元韞濃閉了閉眼,抬眸含淚道:“清者自清,既然如此,還請陛下派人仔細搜查,務必還我父母親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