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乖覺。”元韞濃笑出了聲。
裴令儀只當是誇讚,彎了彎唇角。
等到裴令儀將元韞濃的頭髮擦乾,元韞濃也吃得差不多了,擱下了筷子。
裴令儀也只是簡單地用了一些,便叫人撤走了菜。
元韞濃原以為裴令儀用過早膳,也該去辦正事了,豈料裴令儀依舊賴在她這裡不走。
想想今日也不休沐,該上朝的。
“你怎麼還不去上朝?”元韞濃捧著前幾日裴令儀新尋來討她歡心的孤本,問道。
分明前不久還在同一張床上顛鸞倒鳳,裴令儀對元韞濃此時的翻臉不認人感到無奈。
“這幾日惠帝都沒有上朝,我便是不去也無妨,休一日也不礙事。”裴令儀道。
元韞濃斜睨他一眼,“這還沒當上皇帝呢,就已經是這副昏君做派了。等真當上了,還怎麼了得?”
裴令儀笑:“那怕是成了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元韞濃不理他了,自顧自翻閱著孤本。
裴令儀坐在元韞濃身邊,盯著元韞濃看了半晌。
見元韞濃真的不理睬他,裴令儀歪倒在元韞濃腿上,仰著臉看元韞濃,“阿姊。”
元韞濃合上書,擱在一旁,望向自己雙膝上跟撒嬌的小貓似的裴令儀,“做什麼?”
“阿姊若是無事做,我陪阿姊進宮看望惠貞長公主如何?待看完了,阿姊還能去淑慎那裡坐坐。”裴令儀說。
“也好。”元韞濃點了點頭。
裴令儀行動力一絕,立刻換了衣裳,叫人套馬進宮。
惠貞長公主在宮裡也是小病一場,見元韞濃時也是戴著面簾坐得遠遠的,怕過了病氣給元韞濃。
她憂心遠在邊關的岐國公和元徹回、元蘊英,又掛懷元韞濃一個人在清河王府過得好不好,有沒有病。
元韞濃告訴她一切都好。
惠貞長公主這才放下心。
等聊得差不多,惠貞長公主說:“母親在宮中一切都好,你也不必牽掛。應憐,你先去淑慎那裡頭坐坐吧,你們也該有段時日沒見了。這裡就留五郎下來,母親也剛好問他一些日後的婚嫁事宜。”
“好,那我一會再回來。”元韞濃頷首。
裴令儀狀似乖巧地看了一眼元韞濃,“阿姊慢走。”
惠貞長公主關注著裴令儀和元韞濃之間的動向,目送元韞濃走出殿門。
“長公主留我,想來是有什麼事情相商。”裴令儀道。
“應憐是本宮唯一的孩子。”惠貞長公主神色複雜,“本宮愛她,很愛她。”
裴令儀點頭,“這一點,京華城之中,有目共睹。”
惠貞長公主說:“近日以來,本宮發現了一些宮中的前塵舊事。或許對旁人來講不值一提,但是對本宮來說特別重要。”
“長公主所說的,可是長公主生母、阿姊的外祖母一事?”裴令儀問。
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惠貞長公主看向裴令儀,“你也知道此事?”
“這宮裡宮外的明眼人,不知道的怕是不多了。”裴令儀諷刺地彎了彎唇,“太后娘娘為了權勢是無所不用其極之人,既然如今能做那麼多事,之前為什麼不能做?”
“所以,這是真的對嗎?當年本宮的母妃,確實是被太后逼殺,對嗎?”惠貞長公主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裴令儀頷首,“是,為了殺母奪子。”
惠貞長公主扶著桌案,指節捏的發白,睫毛劇烈顫動,鬢邊那支銜珠步搖也簌簌作響。
“當初她也想殺了您的,只是那太明顯了,為了掩人耳目,也為了更好地控制皇帝。但是她很快就後悔了,那麼懦弱無能的皇帝,居然也會有這樣反抗的心思。”裴令儀說道。
“是啊,她本想要用本宮來控制陛下,畢竟我們是一母同胞。沒想到陛下會拿本宮去做發展自己勢力的橄欖枝,拉攏了國公這樣的保皇派。”惠貞長公主苦笑,“本宮自己都沒想過,居然可以做那麼有用的一枚棋子。”
鎏金香爐騰起嫋嫋青煙,惠貞長公主喉間酸澀。
她分明早有準備,可還是覺得心寒。
“如今萬事看似太平,實則暗潮湧動,風雨欲來。”裴令儀道。
惠貞長公主疲憊地點了點頭,“是,本宮明白。前幾日邊關來了書信,說糧草短缺,他們遞了摺子,陛下卻置之不理。”
“長公主也同陛下說了吧?只是陛下沒同意。”裴令儀冷聲道。
他就知道惠帝靠不住一點,平日裡猜疑不斷也就罷了。
如今岐國公他們作為為數不多還願意替惠帝這個昏庸無道的老東西拼命,願意幹實事的保皇派,為了守住邊境在外頭廝殺,這老不死的居然連糧草都不願意出。
也不仔細想想,要是守不住,倒黴的是皇帝。
儘管他也沒打算讓惠帝再坐多久的皇位就是了。
“岐國公與世子、三娘都在外戍邊討虜,我已向惠帝上奏開放糧道。”裴令儀道,“至於糧草,我和阿姊也已經想辦法籌備了。”
元韞濃從裴氏族親那裡挖過來的,剩下的,他再把這些時日那些人為了示好送來的禮物變賣後賣糧,湊一湊總能夠的。
畢竟京華中的世家權貴,出手都相當闊綽。
叫他們出錢出力出糧,他們不會樂意。但是向他們索要錢財,用來社交往來,他們就會樂意了。
惠貞長公主長長地嘆了口氣:“如今是多虧了你,五郎,我們待你雖不說是刻薄苛待,但我捫心自問,確實做不到視如己出。你如今可以傾囊相贈,我在此謝過。”
“長公主言重了。”裴令儀笑了笑,“我也只是為了私心而已,為了阿姊罷了。”
“多謝。”惠貞長公主點了點頭,“我這個做母親的,走到這一步,也不去求別的什麼。”
她的目光柔軟下來,“應憐,這個孩子傾注了我的全部心血。取字為應憐,也是盼著蒼天也能憐惜她,萬物皆可憐愛她。五郎,你……”
裴令儀鄭重其事地道:“是阿姊憐我,教我有今朝。”
“好、好。”惠貞長公主含著淚光點頭,“如此,我便放心了。”
“長公主,勿怪我多言,此話我還是得講。”裴令儀嚴肅道,“我知道長公主與惠帝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但他不是可信之人。”
惠貞長公主低下了頭,“我知道他昏庸無信,頗多猜忌……”
“不止如此。”裴令儀眸色森冷,“阿姊隨慕湖舟前往靖州路上,惠帝也有出賣訊息給北涼之人。長公主若是真心愛阿姊,也得知道,惠帝或許對您還留有舊情,但對阿姊,他可是全無憐子之心。”
望著惠貞長公主驚愕的神色,裴令儀說:“我睚眥必報,原就是與他血海深仇,如今,更是絕無和解的可能了。”
惠貞長公主臉色蒼白。
“長公主還請好好想一想吧。”裴令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