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且從裴令儀眼底看到震驚、怒火和倉惶。
真是精彩啊,真是此生無憾了啊!他居然能看到裴令儀這樣精彩的表情!
果然不愧是元韞濃,只有元韞濃才能讓裴令儀流露出這種表情。
莊且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也猜到是誰了對吧?”
是誰?孫鵑紈意識到這個透露元韞濃藥方的人,恐怕還是一個關係很近的人。
因為裴令儀眼裡的暴戾都快要凝成實質了。
“沒錯,正是我們的好陛下。”莊且冷冷一笑。
“惠帝……”裴令儀都已經嚐到了喉間的血腥氣。
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要他掙自己一條殘命,要他領兵鎮壓叛亂,想要殺他也就算了,居然還想還阿姊?
孫鵑紈已經震驚到無以言表,她沒想到惠帝的下限還能低成這樣。
想要殺裴令儀也就算了,元韞濃可是親外甥女。
而且元韞濃所需的藥材珍貴,恐怕惠貞長公主沒少依照藥方向惠帝索取藥材,惠帝會知道藥方也不意外。
莊且對於他們的反應相當滿意,“北涼人也沒想到惠帝會出賣自己人,他們順著藥渣的味道,一路相隨,早就知道元韞濃跟你一起來錦州了。”
“唉。”莊且嘆了口氣,“這還不好辦了呢,在別莊的話,不管人手多少,總是好下手的。但是偏偏你放心不下她,帶她來錦州了。軍營重地,確實難下手了。”
他臉上扯開一個詭異的笑:“但是,也讓他們更確認她對你的意義了,更加堅定要抓到她了呢。”
一個身份尊貴的,與將領血脈相連的,與主帥牽絆頗深的人質。
一個絕佳的人質。
“你這個蠢貨。”孫鵑紈擰眉看著莊且,“你背棄舊主,甚至加害於舊主。自己想想你的兄長在九泉之下,知道自己的好弟弟勾結害死他的北涼人,是什麼想法。”
“北涼人是可恨,難道他們慕南一脈就不可恨嗎?!”莊且怒吼道。
“啊,郡主此刻應該已經到北涼陣地了。”莊且咯咯咯笑了起來,“你猜那些蠻子會怎麼對待她?剝皮抽筋,拔骨放血?還是說……”
寒光乍現。
裴令儀反手抽劍,劍鳴聲裹著腥風直取對方咽喉。
卻在距咽喉一寸之間時,硬生生停住。
莊且掌中的白瑪瑙新月耳墜染了血,在他手裡晃動著。
那血色覆蓋在潔白的瑪瑙上,也顯得觸目驚心。
正是那年中秋佳節時,還一貧如洗的裴令儀花了當時所有的錢買給元韞濃的禮物。
“當年北涼在京城生亂,你護著她從密道殺出重圍時,這對白瑪瑙耳墜沾的血可有比現在多嗎?”莊且緊盯著裴令儀震顫的瞳孔。
他諷刺地笑:“今晚她被擄走的時候,也戴著這對耳墜呢。那些北涼人還挺知道禮尚往來的,走前還把這對耳墜摘下來給了我。”
孫鵑紈咬牙問:“他們想要什麼?”
“北涼皇帝要南營軍虎符。”莊且說,“當時岐國公把虎符一分為二,一塊在元蘊英手裡,另外一塊,如今應該在元徹回手中。”
他用嘶啞的聲音笑:“暫且不論元蘊英手裡的那半塊,元徹回可就是在錦州。半個月內,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把元徹回手裡那半塊拿過來,時間很寬裕了。”
“如果半個月裡北涼沒有拿到那半塊虎符,就等著收到元韞濃的手,或者腳吧。哦——哪怕是首級,也說不定哦。”莊且幽幽道。
裴令儀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奪下了那對白瑪瑙耳墜,捧在手裡。
望著那對耳墜,他細細地擦拭掉血跡,珍惜地揣進懷裡,勉強壓抑下殺意和暴戾。
月亮乾淨且皎潔,不能被血汙所玷。
“孫鵑紈,你看著他,你知道怎麼做的。”裴令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身離開。
他現在必須冷靜下來,捋清楚思路。
照莊且這麼說的話,至少半個月內元韞濃不會有性命之憂。
他必須想法子,在半個月內把元韞濃救出來。
時不我待,現在的時間都特別重要,他要抓緊一切時間來想一個周全之策。
孫鵑紈用看死人的表情看著莊且,“我真是不明白你,不去報復皇帝老兒和北涼蠻子,反而一個先報復郡主?你恨她至此嗎?”
“是她沒有救下我兄長!”莊且怒聲道。
“郡主真可憐。”孫鵑紈嘆了口氣,“當初她就該直接殺了你,而不是還幫你一把的。”
她冷聲道:“你搞清楚,是北涼尋釁滋事,隨處挑了你哥這個軟柿子來試探南朝的底線。也是惠帝懦弱不堪,息事寧人把你哥推出去送死。”
“你哥自始至終都只是他們的犧牲品。”孫鵑紈說,“當初三皇子和郡主一行人在北涼使團面前為你兄長撐腰,到了惠帝面前也替他說話,但是都沒有用。偏偏你兄長慌不擇路之下,還認了罪。”
“不過這也都沒關係了。”孫鵑紈笑了一下,“接下來除了不讓你死掉之外,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畢竟要一個人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方式有很多種。
只要給莊且留一條命,等到元韞濃回來再用就行。